那时候不比现在，不是人人都有大哥大，底下的小兄弟大多没这玩意儿。

范成建身边那帮小弟，有的机灵点的，一听大哥说有事儿，撒腿就往公司跑；有的反应慢的，还得满大街找公共电话，给其他兄弟传话：“赶紧回公司！建哥有事儿！”电话那头的小弟也不敢耽误，连声应着：“哎哎，建哥，我知道了，这就回去！”

就这么折腾，大概过了四十来分钟，三十来号兄弟陆陆续续都聚到公司门口了，框框往那儿一站，全是精壮小伙。

范成建扫了一眼，喊了一嗓子：“都跟我来！去库房拿家伙事儿！”

小弟们跟着他进了库房，抄起钢管、片刀，还有几杆五连子，往车顶上一放。

七八台车“呜嗷”着打着火，车灯一开，从盘锦往长春就冲过去了。

咱在这儿算笔账：盘锦到长春，将近小五百公里，这时候都快九点了。

你想啊，就算开得再快，到长春也得将近六个点吧？到了长春还不算完，抓李强和老五不能在长春抓——人家老家是榆树的，还得往榆树干。这么一来一回，连路上磨蹭带找地方，没个七八个点儿根本下不来。

等这帮人干到榆树正街的时候，天儿都快亮了——眼瞅着就四点来钟了。

三十来号兄弟在车里冻得一个哆哆嗦嗦，你是不知道，东北后半夜那凌晨三四点，冷得能给人冻出冰碴子，那风刮在脸上都嘎嘎疼。

车刚一停，有人下去撒尿，刚掏出来就直打哆嗦，嘴里头骂骂咧咧：“哎哟我操，这他妈也太冷了！”

在这儿干等着也不是事儿啊，想抓李强和老五，得先知道他俩家住哪儿才行。

孙国明摸出手机就给徐大伟打，结果听筒里传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他当时就急了：“我操！徐大伟这电话咋还关机了？这傻逼玩意儿，不能是玩咱一手吧？”

王东来在旁边说：“你打他另一个号试试！”

孙国明又哐哐哐拨了另一个号，结果还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气得直骂：“操！徐大伟之前牛逼吹得震天响，说在榆树能只手遮天，结果呢？就李强和老五这俩逼，把咱收拾得够呛！你瞅他那熊样，一进屋还挺横，结果枪一响，嗖的一下就没影了，连个屁都不敢放！就这逼样，咱还跟他合作个屁啊？”

王东来摇了摇脑袋，叹口气说：“一码归一码。虽说他这人不顶用，但他老爷子在这边有点实力——咱想在榆树到白城那条公路上开加油站，没人家说话，这事儿根本成不了。”

他顿了顿，又说：“行了，别扯那些没用的，挣钱归挣钱，社会事儿归社会事儿。”

你还别说，王东来岁数比孙国明小，但办事儿比孙国明有谱多了——为啥？他爸以前在部队是干部，他从小在大院里长大，脑瓜子里比那些整天就知道打的混子清楚多了，知道啥时候该干，啥时候得先顾着挣钱。

但王东来也有个毛病：从小娇生惯养，没吃过亏，这回让人崩了一下，这口气他可咽不下去。

孙国明瞅着他那急样，劝道：“东来，咱也不能在这儿干等着，要不找个宾馆先住下，等天亮了再想辙？”

“住个鸡毛！”王东来一摆手，突然眼睛一亮，“哎，你还记得不？之前跟咱干仗那俩精神病——就是李强和老五的小弟，咱把那小子砍得不轻啊！他们百分之百得去医院治伤，咱上医院找他们去！找着那小弟，还怕找不着李强和老五？”

孙国明一拍大腿：“行啊东来！还得说你脑瓜子转得快！走，走走走！”

一群人立马往医院赶——这想法没毛病，而且90年代的榆树，能称得上正经医院的就俩：一个是榆树市人民医院，另一个是榆树市中医院。老榆树的老铁都知道，那时候就这俩大医院。

按说李强他们那帮人受的都是外伤，肯定不能去中医院，得先奔市医院。

到了市医院门口，王东来自己先下车，往前面的接待走——一进门就喊：“老妹儿，老妹儿！”

那小护士半夜三点多正困得迷迷糊糊，脑袋都快耷拉到桌子上了，听见有人喊才勉强抬起头，揉着眼睛问：“咋……咋地了？”

那小护士本来趴在桌上睡得正香，让王东来一喊，迷迷糊糊抬起脑袋，眼神还没聚焦呢，就习惯性地嘟囔：“哎呀，挂号啊？挂号往里面走，左转瞅着亮小红灯那屋，那是急诊，去急诊那边挂。”

王东来赶紧摆手：“不是老妹儿，咱不挂号。”

小护士这才彻底醒透点，眨巴眨巴眼睛问：“那有啥事啊？”

“是这么回事，”王东来往前凑了凑，语气放得挺软，“我有个哥们儿，今晚上跟人干起来了，让人给打了，还让人砍了好几下，听说来咱们医院住院了。我来的太匆忙，也没问清他住哪个屋，想跟你打听打听。”

你再瞅王东来这模样——小伙长得贼精神，一点不招人烦，小脸是那种女孩都得意的瓜子脸，皮肤还贼白，鼻梁上卡个小眼镜，一瞅就斯斯文文的，换哪个小姑娘瞅着都得有好感。

那小护士笑了，语气也热乎不少：“你说那让刀砍的啊？哎呀妈呀，听说是砍得挺重，挨了四五下呢！他在楼上四零五病房住院呢。”

“行，老妹儿，太谢谢你了！”王东来赶紧道谢。

你瞅瞅，没费啥劲儿，三言两语就从护士嘴里把具体病房号给套出来了。

王东来一转头，冲后面的兄弟使个眼色，压低声音说：“楼上四零五！”说完就往楼梯口走，还顺口问了句：“老妹儿，没电梯啊？”

小护士还杵着下巴颏，眼神跟着他飘呢，随口应：“没电梯，走楼梯吧。”

“哎哟我操！”王东来低骂一句，也没辙，带着一帮兄弟“咔咔”往楼梯间冲——这三十来号人，一个个揣着家伙，脚步放得又轻又快，直奔楼上四零五病房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