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开笑了笑,道:“我知道你会来的。”
傅红雪道:“为什么”
叶开道:“因为这里发生的每件事,也许都跟你有关系。”
傅红雪的人又绷紧,道:“你知道我是谁”
叶开微笑道:“你就是你,你姓傅,叫傅红雪。”
狂风扑面,异声已停止。
傅红雪紧闭着嘴,不再说话,始终和叶开保持着同样的速度。
他的轻功身法很奇特、很轻巧,而且居然还十分优美。
在他施展轻功的时候,绝没有人能看出他是个负了伤的残废。
叶开一直在注意着他,忽然叹了口气,道:“你好像是从一出娘胎就练武功的。”
傅红雪板着脸,冷冷道:“你呢”
叶开笑了,道:“我不同。”
傅红雪道:“有什么不同”
叶开道:“我是个天才。”
傅红雪冷笑,道:“天才都死得快。”
叶开淡淡道:“能快点死,有时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傅红雪目中又露出痛苦之色。
“我不能死,绝不能死……”他心里一直在不停地呐喊。
然后他就听到叶开突然发出一声轻呼。
狂风中忽然又充满了血腥气,惨淡的星光照着一堆死尸。
人的生命在这大草原中,竟似已变得牛马一样,全无价值。
尸首旁挖了个大坑,挖得并不深,旁边还有七八柄铲子。
显然是他们杀了人后,正想将尸体掩埋,却已发现有人来了,所以匆匆而退。
杀人的是谁
谁也不知道。
被杀的却是慕容明珠和他手下的九个少年剑客。慕容明珠的剑已出鞘,但这九个人却连剑都没有拔出,就已遭了毒手。
叶开叹了口气,喃喃道:“好快的出手,好毒辣的出手!”
若非杀人的专家,又怎会有如此快而毒辣的出手。
傅红雪握紧双手,仿佛又开始激动,他好像很怕看见死人和血腥。
叶开却不在乎。
他忽从身上拿出一块碎布,碎布上还连着个钮扣。
这块碎布正和慕容明珠身上的衣服同样质料,钮扣的形式也完全一样。
叶开长长叹了口气,道:“果然是他。”
傅红雪皱了皱眉,显然不懂。
叶开道:“这块碎布,是我从飞天蜘蛛手里拿出来的,他至死还紧紧握着这块布。”
傅红雪道:“为什么”
叶开道:“因为慕容明珠就是杀他的凶手!他要将这秘密告诉别人知道。”
傅红雪道:“告诉你要你为他复仇”
叶开道:“他不是想告诉我。”
傅红雪道:“他想告诉谁”
叶开叹了口气,道:“我也希望我能够知道。”
傅红雪道:“慕容明珠为什么要杀他”
叶开摇摇头。
傅红雪道:“他怎会在那棺材里”
叶开又摇摇头,傅红雪道:“是谁又杀了慕容明珠”
叶开沉吟着,道:“我只知道杀死慕容明珠的人,是为了灭口。”
傅红雪道:“灭口”
叶开道:“因为这人不愿别人发现,飞天蜘蛛是死在慕容明珠手里,更不愿别人找慕容明珠。”
傅红雪道:“为什么”
叶开道:“因为他生怕别人查出他和慕容明珠之间的关系。”
傅红雪道:“你猜不出他是谁”
叶开忽然不说话了,似已陷入沉思中。
过了很久,他缓缓道:“你知不知道今天下午,云在天去找过你”
傅红雪道:“不知道。”
叶开道:“他说他去找你,但他看到你时,却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傅红雪道:“因为他找的根本不是我!”
叶开点点头,道:“不错,他找的当然不是你,但他找的是谁呢——萧别离翠浓他若是去找这两人,为什么要说谎”
风更大了。
黄沙漫天,野草悲泣,苍穹就像是一块镶满了钻石的墨玉,辉煌而美丽,但大地却是阴沉而悲怆的。
风中偶尔传来一两声马嘶,却衬得这原野更寂寞辽阔。
傅红雪慢慢地在前面走,叶开慢慢地在后面跟着。
他本来当然可以赶到前面去,可是他没有。
他们两个人之间,仿佛总是保持着一段奇异的距离,却又仿佛有种奇异的联系。
远处已现出点点灯火。
傅红雪忽然缓缓道:“总有一天,不是你杀了我,就是我杀了你!”
叶开道:“总有一天”
傅红雪还是没有回头,一字字道:“这一天也许很快就会来了。”
叶开道:“也许这一天永远都不会来。”
傅红雪冷笑道:“为什么”
叶开长长叹息了一声,目光凝视着远方的黑暗,缓缓道:“因为我们说不定全都死在别人手里!”
马芳铃伏在枕上,眼泪已沾湿了枕头。
直到现在,她情绪还是不能恢复平静,爱和恨就像是两只强而有力的手,已快将她的心撕裂。
叶开、傅红雪。
这是两个多么奇怪的人。
草原本来是寂寞而平静的,自从这两个人来了之后,所有的事都立刻发生了极可怕的变化。
谁也不知道这种变化还要发展到多么可怕的地步。
这两个人究竟是谁他们为什么要来
想到那天晚上,在黄沙上,在星空下,她蜷伏在叶开怀里。
叶开的手是那么温柔甜蜜,她已准备献出一切。
但是他没有接受。
她说她要回去的时候,只希望被他留下来,甚至用暴力留下她,她都不在乎。
但是他却就这样让她走了。
他看来是那么狡黠,那么可恶,但他却让她走了。
另一天晚上,在同样的星空下,在同样的黄沙上,她却遇见了个完全不同的人。
她从没有想到傅红雪会做出那种事。
他看来本是个沉默而孤独的孩子,但忽然间,他竟变成了野兽。
是什么原因使他改变的
只要一想起这件事,马芳铃的心就立刻开始刺痛。
她从未见过两个如此不同的人,但奇怪的是,这两人竟忽然变得同样令她难以忘怀。
她知道她这一生,已必定将为这两人改变了。
她眼泪又流了下来……
屋顶上传来一阵阵沉重的脚步声,她知道这是她父亲的脚步声。
马空群就住在他女儿楼上。
本来每天晚上,他都要下来看看他的女儿,可是这两天晚上,他却似已忘了。
这两天他也没有睡,这种沉重的脚步,总要继续到天亮时才停止。
马芳铃也已隐隐看出了她父亲心里的烦恼和恐惧,这是她以前从未见过的。
她自己心里也同样有很多烦恼恐惧。
她很想去安慰她的父亲,也很想让他来安慰她。
但马空群是严父,虽然爱他的女儿,但父女两人间,总像是有段很大的距离。
三姨呢这两天为什么也没有去陪他
马芳铃悄悄地跳下床,赤着足,披起了衣裳,对着菱铜镜,弄着头发。
“是找三姨聊聊呢还是再到镇上去找他”
她拿不定主意,只知道绝不能一个人再待在屋里。
她的心实在太乱。
但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一阵很急的马蹄声自牧场上直驰而来。
只听这马蹄声,就知道来的必定是匹千中选一的快马,马上骑士也必定是万马堂的高手。
如此深夜,若不是为了很急的事,绝没有人敢来打扰她父亲的。
她皱了皱眉,就听见了她父亲严厉的声音:“是不是找到了”
“找到了慕容明珠。”这是云在天的声音。
“为什么不带来”
“他也已遭了毒手,郝师傅在四里外发现了他的尸体,被人乱刀砍死。”
楼上一阵沉默,然后就听到一阵衣袂带风声从窗前掠下。
蹄声又响起,急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