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巡抚耿如杞，这一次总算是真人露相了，是一个面白、蓄须、颧骨稍高的中年男子，他坐在西方。

面相周正，但因为颧骨高，所以有一种生人勿近之感。

在他对面的，是一个粗粝的汉子，此人正是山西总张鸿功，此刻坐在东边，有些正襟危坐。

在耿如杞的右手边，按位置讲，应该是地位最低者，事实上也确实是在场所有人当中官位最低的，只是一个副总兵。

但反倒是此人，表现的最为自在。

榆林副总兵，榆林总兵的亲哥哥，尤世功。

而坐在最北边，最尊贵的那位人物，此人极为年轻，但是在场的几人，都没有任何人敢小觑他。

此人正是叶铭的弟子，阎应元。

这也解释了尤世功为何是所有人里面最为自在的那一个，因为在芦关岭之战的时候，他和这位镇北侯的弟子打过交道。

双方是有私谊在的。

所以他自然不会像耿如杞和张鸿功那般正襟危坐。

桌面上一碟花生米，一盘酱牛肉，几乎都去他尤世功的五脏庙里面上香了。

阎应元轻声说道：“你们能幡然醒悟，知晓不能在泥潭里面泡着了，主动向先生投诚，先生很高兴。”

“但是你们这一次事情做的不够好，先生不喜欢。”

声音很轻，但是落在东西二人的耳中，却如同惊雷一般。

耿如杞皱眉不已，他实在是不太清楚，这一次到底有哪些地方没有做好。

只是没多久，他就想到了阎先生这样说的理由。

可能是在宁武关的那次议事。

他放下茶杯的时候，声音稍重了一些。

而这本就是他和张鸿功约定的好的暗号，那个时候，张鸿功就会说那一句话。

黑吃黑。

其本意，是想符合一位山西总兵应有的做派，耿如杞原本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错。

但是现在阎先生说了，那就说明这么做，是错的。

而最让耿如杞觉得畏惧的，是他可以确认，张鸿功并没有给阎应元透露那次议事的具体细节，他们二人，都是在议事之后第一次见到这位镇北侯的得意学生。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当时议事的人当中，除了他和张鸿功之外，还有第三个卧底，他们并不知晓！

那些晋商，他们会知道他们已经被腐蚀的不像样了吗？表面上的枝繁叶茂，其实只是假象？就像是已经入秋的树叶，哪怕依旧清脆，可要不了多久，就会唰唰下落了？

阎应元继续说道：“到底是谁让你们画蛇添足的？”

“你知道你们说的那句话，到底有多多余吗？在那些晋商的眼中，山西是他们的天下，山西的所有人和事，都该被他们所掌控，包括你们，也同样要听话。”

“而如今的他们，显然是要和建奴好好做生意的，他们同样希望你们会配合，最好是一个个的软骨头，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有这样，你们才能成为真正的核心，能够获取到更多晋商内部的情况。”

“可你们是怎么做的？黑吃黑？确实展现出了一个愚蠢武将应有的姿态，但是这个时候，需要你这么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