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看着这些跋扈的世家骑手,仓廪足不禁回想起了当年在北疆明山城外,天意魔教那群人搜寻灾劫之子时的情况。
作为魔教的那群骑手,和作为神京世家下属的这群骑手,说出了一样的话,有一模一样的想法。
用廉价的成本,得到最优良的那一批种子。
不,还是不一样的。
仓廪足在心中默默地摇了摇头。
因为魔教的语气……可能是需要伪装吧,毕竟他们的目的是招揽而非单纯的奴役,所以反而显得柔和一点,话语里还藏着一丝引诱和期许,不是那么特别的大族世家。
而这神京世家的语气,这高高在上,不把人当人,装都懒得装一下的傲慢,显然味道更正。
伪装者永远无法学会真正的傲慢,因为他们还在意合理性,还在乎自己的言行是否能说服对方,姿态是刻意的。
而真正的老爷,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胄,他们出身开始就是人上人,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高高在上,绝对不会去想自己的行为是否合理。
思绪流转间,仓廪足已经走上前。
他皱着眉,目光扫过那群神情倨傲的骑手,最终落在了为首那人身上,沉声问道:“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那骑手首领正不耐烦地用马鞭抽打着地面,驱赶着几个离得比较近的难民。
听到这声质问后,他的脸色顿时变得很不好,便转过头,准备呵斥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来管闲事。
但,当他看清仓廪足身上那属于顾云止麾下的偏将甲胄时,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的脑子飞速一转,似乎突然回忆起了什么,眼神中的傲慢瞬间被惊疑与忌惮所取代,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语气也立时和缓下来:“是仓廪足……仓小将?”
“哈哈,不知是您当面,失敬失敬。劳您费心了,咱们这边也是奉家主之命,来给这些难民一点活路。”
说到这里,他摸了摸头,直言不讳,颇为亲近道:“神京的人工费有多贵,这点想必您也知道,最近这段时间异象骤变,各方动荡,家里正是缺人的时候,总得有点下人使唤才行。”
他朝难民营的方向努了努嘴:“这些难民命贱,便宜,但里头却不乏一些好种子。咱们花点小钱,便宜买些命来,日后稍加培养,无论是当个护卫还是做个侍女,都是稳赚不亏的买卖。”
这话说的极其难听,将人命完全当成了可以估价的货物,但仓廪足也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实话,他没有怀疑这点,因为逻辑是通顺的。
当年魔教带他们这些灾劫之子过去,名义上是救,实际上也是一种投资与培养,归根结底,能从尸山血海般的灾难中挣扎着活下来的,本身就意味着气运,体质和心性远超常人,在其中优中选优,自然可以得到不错的种子。
这些世家,显然也是看准了这个无本万利的便宜。
话至此处,他似乎也没有了理由去拒绝对方。自己能给予这些难民的,也不过是能撑过今天的食物,以他区区一个偏将的俸禄和钱财,再过几天恐怕就要撑不住,指不定还要厚着脸皮去找顾将军那边申请经费。
这些大族世家,家大业大,总不至于真的让买回去的下人饿死吧?
就连魔教都不至于这么做。
想到自己在魔教中虽然备受磨砺,但至少衣食无忧的经历,仓廪足心中那份不安也多少安稳了一点,最后看了一眼那些骑手,便选择了转头,沉默地离开。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整个难民营的秩序都需要他来维持。
紧接着,他便听见身后的骑手又继续呼喊起来,唤人前来筛选。不过许是因仓廪足在场的缘故,这次的语气倒是和缓多了,没之前那么跋扈。
有不少已经恢复了点力气的难民,在短暂的迟疑后,都选择过去参加筛选。
因为仓廪足并未走远,那些不符合要求的难民也没有遭到打骂,只是被骑手们不耐烦地挥手赶走,像丢弃垃圾一样被推了出去。
不得不说,这批难民中,还真有不少天生资质很好的孩子。
很快,就有数十个面容清秀,眼神灵动的年轻人和孩子被挑选了出来,他们被世家的人带到一旁,立刻就有人拿出水囊和丹药喂给他们。
仓廪足远远瞥了一眼,发现是辟谷丹和琼浆,还挺正规,并非是什么劣质的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