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浸透泥土,破碎的脏器混同浊液流淌,仓廪足站立在尸骸之上,手中捏着最后一个奄奄一息的骑手脖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阴冷潮湿,带着酸腐沉寂,十几具被撕扯地粉碎的尸体七零八落地不均匀分布在车队周边。
死亡是如此迅捷,以至于此刻的仓廪足居然有点后悔,后悔自己杀的实在是太快太快,没有施加足够的恐惧和绝望——但他又后悔自己杀的太慢太慢,这一切本就早有预兆,作为天命的伴星,位于大辰军部内的自己早就应该收集到这些相关信息,却到如今却才知晓。
“呼……”
冷静了些许,仓廪足抬起头,他一直微微眯着的眼睛此刻流转着寒星般的光,与那正惊恐地与自己对视的骑手对视:“你们……”
“究竟要用那些孩子,干什么?”
“怎么能……怎么能把大师兄开创的羽化道,变成这个模样?!”
那残存的骑手剧烈地咳出一口血,眼中竟流露出一丝茫然和冤屈:“冤……冤枉啊,将军……”
“偃傀这种东西,自古以来就有的……并非是……并非是从羽化道才开始……”
他说的断断续续,虽然只是狡辩,亦或是解释,但显然是发自内心这么想:“一直以来,都有嫌弃下等人肮脏,不愿意亲身接触的贵人存在。”
“偃傀侍妾,偃傀郎君……这种东西一直都有,为其赋予灵智的法门也源远流长,哪怕是纪元更替,也从未断绝,说实话,只要有人,就会有这种东西……”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他甚至搬出了大辰圣祖的名号:“圣祖那时候还……还鼓励过此事!”
“圣祖认为,与其让那些贵胄子弟去祸害平民,惹出乱子,不如让他们去玩弄没有生命的偃傀,至少……至少免得又整出什么伤天害理的幺蛾子……”
“圣祖说的没错,那你们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仓廪足寒声发问,而且,这种说法完全无法解释这群人要拿那些难民孩童去做‘玩物’,这完全是违背了圣祖的教诲啊?
除非……这些世家人,从头到尾就没把普通百姓当成人过!
但面对仓廪足的质问,这骑手哪怕是快死了,也支支吾吾,眼神游离,不敢说出实话。
总是会有这种想法的,人类就是这样,有太多太多想法,哪怕是自己在脑海中认为是理所当然,视之为真理,但真的让他们说出来,他们自己也知道,那些话有多离谱和荒谬。
仓廪足没有耐心,他心念一动,一缕缕幽邃的灵煞从影中流淌,计都神力如活物一般,融入那骑手的影,继而直接侵入内心,勾起其内心最深处的阴暗,也是真实。
骑手身体猛地一颤,游离的眼神迅速变得茫然,继而失去高光,空洞无神,他嘴唇颤动着,然后用一种宛如梦呓般的语调呢喃道:“器具……”
“什么?”
声音太小,仓廪足皱眉,觉得自己没听清,下令道:“大声点!”
而骑手用毫无起伏的语调,说出了真实。
“偃傀……是器具……”
“器具……终究不是人啊。”
他道出了最根本的缘由。
“欺负器具,有什么意思?它本来就是个工具,你打它,它假装疼;你折磨它,它假装痛苦;你命令它,它假装逆来顺受……一点也不爽,全都是假的,不是真的!”
“就得是人啊!不是人就没有意义了!”
说到这里,这骑手的语调拔高,充满了扭曲的兴奋,一种渴望:“就是要那种……对方明明恨不得杀了你,却只能忍气吞声的感觉!”
“就是要那种,对方心中还残存着希望和尊严,却被你一点点碾碎,最终彻底绝望,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
“就是那种掌控感!那种把另一个人的尊严,意志,乃至生死全部纳入掌中的爽快感啊!”
“仓将军,就像是你现在掐着我一样,我就是想要踩着其他人的头啊——虽然老爷们嘴巴上总是叨叨着什么‘他们不是同等的存在’,但就连我都看得出来,他们很清楚,那些人就是人啊,和他们一样,和我一样的人啊!”
“所以,才有意思啊!!”
“只有踩在其他人的头上,人才会有快感!人人都拥有的东西,就等于人人都没有!一定要别人没有,只有我有!别人办不到,只有我办得到!只有这种的优越感,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才有意思!”
“就是这样的啊!一定要是‘人’,不是人就没意义了!”
“你们他妈的这群畜生——”听到这里,仓廪足一时间心中冰冷,然后一股热血就要从心脏直冲大脑。
他下意识地想把眼前这人的脑袋捏的粉碎,但那被通幽之能联通了魂灵,开始叙说自己内心无尽扭曲的骑手已经完全不在意了。
他哈哈笑着,继续道:“但是,人其实也不好玩啊,人太脆弱了,太容易被玩坏了,而且正儿八经的良家子不能玩,家里面的侍女也不能玩,其他世家和官员会攻击的,老爷们很在意名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