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暗忖,太子这些年韬光养晦,一要应对魏帝,二要应付吴王和贾公闾一党。能走到今日实属不易。
殿内太子正在翻阅奏疏,下首还坐着魏叔璘以及许久未蒙面的乔胄。
目光在乔胄身上略作停顿,裴皎然看向太子,“臣裴皎然拜见太子。”
“裴卿不必多礼。”太子的目光落在裴皎然缠着纱布的右手上,语气中带着关切,“手上的伤可上过药?”
裴皎然微微一笑,拱手行礼:“多谢殿下挂念,臣已上过药。”
裴皎然的目光转落到乔胄身上,在他身上停留片刻,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这位前吴王府长史身着靛青色圆领袍,正襟危坐,神情自若地迎上她的视线,竟无半分尴尬之色。
“乔长史,许久不见。”裴皎然嘴角噙着浅笑,声音如常温和,“怎不见你随吴王一块就藩。”
乔胄起身拱手,姿态恭敬却不卑微:“回裴相的话,吴王深恨草民,已将草民免官。草民蒙太子殿下不弃,现于东宫任家令寺丞。”
“哦?”裴皎然眉梢微挑,转向太子,“殿下慧眼识人,乔寺丞才干出众,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不过今日我有机密要事禀报,还望殿下让乔寺丞暂避。”
眼见裴皎然毫不避讳的表现出对自己的不信任,乔胄面露尴尬,拱手作揖,“殿下。”
“既是如此,乔卿你先退下吧。”太子摆手示意乔胄退下。
乔胄一离开,裴皎然道:“敢问殿下,乔胄是何时转投东宫?”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却让殿内气氛微微一凝。
太子闻言,目光在她面上停留一瞬,随即轻笑一声,抬手示意内侍添茶。茶汤倾注,水声泠泠,在短暂的静默中格外清晰。
“在陛下下令让吴王就藩后。此前你提拔的那个李敬,特意寻魏詹事为乔胄求情。”太子顿了顿,抬眼看向裴皎然,似笑非笑,“对他才干多有夸赞。裴卿也知道,孤求贤如渴。孤又岂能因其曾事吴王,而弃贤才不用。”
裴皎然微微颔首,神色恭敬,眸底却划过一丝冷意。
李敬?她确实曾因李敬向她求情,请她出面救乔胄一事,让李敬去寻魏叔璘帮忙,但绝无引荐他入东宫之意。太子此言,是在试探她是否早知乔胄投效之事?
“乔胄固然是大才。但是他在此时弃吴王而去,实在可疑。臣以为他必有所图。”裴皎然抬眸,直视太子。
话音落下,殿内一时沉寂
太子静默片刻,忽而挑眉一笑,眼底锋芒微敛,“裴卿放心,孤已命人盯着乔胄。”太子指尖轻敲案几,语气转沉,“如今吴王就藩,贾公闾那边却毫无动静。你怎么看?”
贾公闾作为吴王党之首,此时按兵不动在她意料之中。他此刻绝非认输,而是在等待时机。
望向太子,裴皎然唇角微扬,声音轻缓却字字清晰,“陛下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也正是最敏感多疑的时候。吴王已在就藩路上,贾公闾任何动作都是对皇权的挑衅。”
说着她抬眼与太子四目相对,眸色沉静如水,“所以,他不会动,至少现在不会。至于其他的,臣听陆徵说,近来金吾卫在皇城内各处宫门戍卫调动频繁。”
“他要逼宫?”太子一脸诧异,沉默片刻继续道:“那依裴卿之见,孤该如何应对?”
裴皎然微微一笑,亦起身拱手,衣袖垂落间掩去眸中深意。
“掌握宫城内神策军的换防。倘若一旦陛下驾崩,殿下要先行拿到遗诏。若吴王有变,殿下则可以逆臣身份诛之。若吴王安分守己,殿下则可以天子遗诏为由,命他不许回长安为陛下奔丧。”裴皎然垂眸掩去眼中锋芒,轻声开口道:“至于乔胄此人……殿下不妨静观其变,看他究竟为谁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