睇目四周,岑羲一笑。他知道适才裴皎然的话没说完,毕竟这件事现在查下去,人人都要挨上一刀。但二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自然要为她补全,遂捋着胡须道:“中书令所言并非没道理,禁军身兼重任,岂能轻易予人。徐将军他奉天救护有功,又是皇亲,由他暂且代管最合适不过。而这神策军和金吾卫本为同源之水,如今虽如江河二纽,但各屏南北,皆为天子手中利器,不必分你我。”
瞥了眼二人,贾公闾禁不住冷笑,“金吾卫诸事繁琐,身兼内外巡防之责,徐缄将军怕是抽不开手监管神策军。臣以为不若暂将左右神策军合并,由原巨珰一人统管。诸事可直接奏禀天听。”
此时桓元景听了,若有所思地道:“几位爱卿的主意甚好。不过此等权力在手,若无人监督,也非好事。不如由原正则统一辖制,直接对天子负责,而徐缄督军中各类要务及人员调度。”
余光扫向桓元景,裴皎然面露诧异。这态度模棱两可,看似是在维护两方人员,实际上还是站在皇权的角度发声。原正则作为天子近臣,可第一时间直接出纳帝命,换而言之他的是皇帝在神策军的代言者。而徐缄在身兼金吾卫大将军一职的同时,又兼管神策军。虽说督军中要务以及人员调度,但涉及军国大事,免不了要上报,等待天子首肯,这一过程依旧没办法绕过原正则。
她让徐缄去暂代神策大将军一职,原本是因为如今神策军无人,而他又是太子一党。由他去管神策军,至少能够知晓敌人动态。让原正则代表天子管辖,意味着他们的行动,也会暴露在人前。
思绪至此,裴皎然眼中闪过一抹讥诮,摇头轻喟。政治斗争这件事情没有按部就班的道理,也不可能指望对方傻愣地掉进你的陷阱里面,临危不乱才用另一种方法是种本事,但更多的是见招拆招。
“昔年十常侍之乱时,张让等人矫诏杀何进,而后北魏宗爱仗权,致使北魏太武帝之子拓跋晃忧惧而亡。此后又杀死拓跋翰。”裴皎然声音冰冷,“这北魏太武帝何等英明神武,却也被宗爱这等小人迷惑。如今陛下在病中,焉能保证原正则不会有依宗爱故事的心思呢?即便有天子在背后盯着,也不该由原正则代管。”
公房里的魏帝听了这话目光微沉,陪同而来的原正则连忙跪在地上。察觉到魏帝带着冷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原正则不由一慌。此时他越发后悔自己不应该自作聪明,如今竟让自己陷入骑虎难下的境地。
原正则磕头皱眉,搜肠刮肚地对裴皎然的话做出补救,努力消除那番话会带给魏帝的影响。“裴相公说得不错,内宦者的确不该掌握太多权力。奴婢一身荣辱,全仰赖天恩,自不敢做出悖逆之事。若平日陛下有所需,奴婢必当万死不辞。可这事奴婢知晓自身能力不足,断不敢揽下此事。但奴婢还是好奇,裴相公为何非要举荐徐缄将军不可。这左右神策军中人数可不少,为何非要外人暂代?”
闻言魏帝不语,目光却有所缓和。
公房外,贾公闾接过话题,“陛下现在又不是老眼昏花,况且原正则只是负责辖制,同护军中尉一职的权力无差。他仅作为陛下和神策军之间的纽带,裴相公为何执意要徐缄代管。”
“裴相公是觉得原正则不足以信任,而徐将军值得信任么?”桓元景舔了舔唇,小心翼翼地瞟了眼不远处的公房。他不知道方才的话,他的皇兄听进去多少。
顺着他的视线,裴皎然的目光看向那扇紧闭的门,“此事我亦有疑问。原巨珰此前深得张让信任,在张让获罪前曾被其安排暂代他伺候天子。诸位都知晓这内侍无根,要想不被人欺辱,只能做高位者假子。臣不日前翻阅过宫中名籍,此前金吾卫和神策军有一次大调动,不少人被派去吴王府中。而这些人都是张让深夜出宫,当值那日的将士。臣好奇能使张让不惜深夜出宫相见的,是何方人物。”
“中书门下既然都不知晓此事。裴相公又是从何处得知的?”贾公闾厉声斥道。他等待地就是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