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回复可汗,本王即日亲率五万精锐东出,与可汗合击东贼。”
使者冷哼一声,甩下一卷地图:
“可汗大军走北线,三日后抵泾阳。希望届时能看到周王的旗号。”
说完竟不行礼便转身离去,脚步咚咚作响。
殿内一片死寂。宇文泰盯着地上那卷地图,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冯翊公主慌忙为他抚背,却摸到一手的冷汗。
“夫君?”她声音发颤。
宇文泰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待殿门关闭,他才颓然靠在凭几上,声音沙哑:
“王思政的军报有问题……玉璧陷落得太蹊跷了。”
冯翊公主绞紧了手中罗帕:
“夫君是怀疑……”
“贺六浑用兵向来虚实难测。”宇文泰望向窗外纷飞的大雪:
“他大张旗鼓地展示翟潘密首级,又让王思政送出这般平静的军报,这分明是故意激慕容夸吕出兵!”
冯翊公主看着宇文泰绷紧的背影,轻声道:
“那这封军报呢?”
“这封军报说不得也是假的!”宇文泰突然转身,眼中血丝密布:
“或许是贺六浑假作的!这是围点打援之计,玉璧就是个诱饵!”
说着,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冯翊公主慌忙上前,却被他轻轻推开。宇文泰望着军报上那几行工整的字迹,心中一团乱麻——这字迹确实是王思政的,可他实在不敢确定。
“那夫君为何还要同意这般仓促出兵?”
“我能怎么办?”宇文泰突然将茶盏重重砸在地上,颓然跌坐在胡床上,双手无力地摊开:
“那些吐谷浑人可不是良善之辈,如今慕容夸吕的狼崽子们已经红了眼,若我不出兵,他们……”
他没有说下去,但两人都明白:吐谷浑人烧掠沿途村庄的事情,做的还少吗?
冯翊公主跪坐在宇文泰面前,拉过他冰凉的手贴在自己温热的脸上:
“妾身随夫君同去。”
“不!”宇文泰猛地抽回手,却又立即后悔,轻轻抚上妻子的面颊,触手只觉一片湿凉:
“阿荔要留在长安。”他声音柔和下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贺六浑狡诈,此行过于凶险。若……若我有不测,你就带着阿觉去……”他喉头滚动,艰难地吐出三个字:
“去凉州!”
“夫君!”冯翊公主突然提高声音,又立即咬住下唇。她深吸一口气:
“那就更该让李弼、侯莫陈崇他们领兵!长安乃根本之地,岂能没有夫君坐镇?”她声音发颤:
“当年尔朱天光倾覆之鉴犹在眼前啊!”
宇文泰枯笑一声:
“李弼他们挡不住贺六浑的……”
他转身指向案头堆积如山的军报:“况且贺六浑如今就在玉璧城下,王思政生死未卜。阿荔以为,我在长安就能安坐么?”
冯翊公主胸口剧烈起伏:“妾身不要听这些!”
她猛地扯下腰间鱼符拍在案上:
“让元欣去!他不是整日自诩宗室名将么?整日在两仪殿高谈阔论,说什么用兵如神,就让他去!”
宇文泰望着案几上那枚被拍得微微震颤的鱼符,喉结滚动了一下。他长叹一口气,伸手将妻子冰凉的手指拢在掌心:
“元欣连慕容夸吕都应付不了,何况……”
话音未落,冯翊公主突然扑进他怀中,金钗滑落,青丝如瀑泻下,带着淡淡的香气。
她将脸埋进宇文泰胸前,闷声道:
“那妾身更要随行!”
“阿荔莫要任性,”他声音带了几分恳求,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散落的发丝:
“有你在,阿觉才能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