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眼睛一亮,抱拳高声道:
“王上!不如让末将带轻骑去追?保管把赵贵那厮的裤腰带都给您抢回来!”
高欢闻言仰天大笑:
“急什么?”他马鞭轻敲掌心:
“让他们再跑会儿,阿六敦在后面等着呢!”
他转头看向身后严阵以待的玄甲骑兵,轻声道:
“围猎嘛!自然要有个围猎的样子。”
…………
长安西市的“醉仙楼”里,酒楼主人刚刚取下门板,就被街角涌来的军卒吓得打翻了酒坛。
隔壁的绸缎商一把拽住要逃的酒楼主人:
“莫怕!是来征粮的,不是抓丁的!”
几个兵士粗暴地踢开对面粮铺的门板,铺主老周却出奇地平静。他抖着山羊胡子指向空荡荡的米缸:
“军爷明鉴,小老儿前几日刚被赵柱国的人征过了几回……”
“放屁!”
为首的队主一脚踹翻米缸,缸底果然空空如也。
他正要发作,忽然听见街尾传来孩童的歌声:
“晋阳军,吃陈粮;长安兵,饿断肠……”
队主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拔刀就往声源处冲。
绸缎商趁机把自己的小妾推进内室,自己贴着门缝往外看。只见十几个总角小儿像麻雀般散开,边跑边继续唱着不知从哪学来的童谣。
“作孽啊……”
…………
司徒、柱国大将军元欣府邸的后院里,家宰老钱正佝偻着腰,指挥小厮们往那棵百年梨树下埋箱子。
“轻些!轻些!”
老钱压着嗓子呵斥,枯瘦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小厮脸上:“这些可都是大人半辈子的积蓄!”
突然,一阵山呼海啸的喊杀声从东城墙方向传来,惊得树梢的寒鸦扑棱棱飞起。一个小厮手一抖,木箱重重砸在冻土上,箱盖崩开,金饼哗啦啦滚了一地。
“作死的东西!”老钱抡圆了胳膊,一记耳光将小厮扇得踉跄倒地。
可他自己也在不受控制地发抖——那战鼓声越来越近,仿佛有千军万马正踏着朱雀大街而来。
正房突然传来“哗啦”一声脆响。老钱小跑过去,看见自家主上正将一叠文书狠狠掷入火盆。跳动的火舌映得这位当朝司徒面色阴晴不定,锦缎官服上金线绣的麒麟在火光中狰狞欲活。
“大人,东跨院的细软都放倒密室了。”老钱低声禀报,眼睛却忍不住瞟向火盆——一张烧了一半的绢帛堪堪露出“陇右……”几个朱砂小字,正慢慢卷曲焦黑。
元欣突然暴起,一脚踹翻火盆:
“贺六浑!贺六浑!”他嘶吼着,声音里带着刻骨的怨毒:
“若不是黑獭非要招惹这个煞星,我等还能在长安过几年太平日子!何至于今日这般被架在火上烤!”
话未说完,远处又传来一阵沉闷的撞击声——那是攻城槌撞击城门的动静。
元欣浑身一颤,官帽下的白发被冷汗浸透,贴在额角。
老钱突然扑通跪下,布满老茧的手死死抱住主人的锦袍下摆:
“大人!老仆一家三代伺候元府,您若是有什么打算,求您好歹言语一声……”
“胡诌什么!”元欣一把扯回他衣摆:
“息声!你好生收拾,怎会不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