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季舒、崔暹等晋阳心腹在高澄起身的第一时间便簇拥而上,苏绰、陈元康等人虽面色沉静,却也立刻起身离席。
偌大的承天殿,方才还冠盖云集,觥筹交错,随着高澄这一行核心人物的离席,一瞬间便空了大半,连殿角燃着的巨烛都像是黯淡了几分。
殿外,早有亲卫牵来高澄那匹神骏异常的玉鞍白马。高澄长腿一跨,稳稳落座,随后猛地一抖手中马鞭,在宫禁之中便纵起马来。
“让开!都给本世子让开!休挡吾道!”
清朗斥声里满是少年得志、睥睨天下的张扬。
道路两旁的甲士纷纷避让,沉重的甲叶碰撞,发出哗啦啦一片急促的声响。
有那等伶俐的队主,眼见高澄马头将至,当即单膝点地,头颅深埋,扯开嗓子嘶声高喊:
“恭送世子!”
高澄看也不看,大笑着策马而过,身后崔季舒等人紧随其后,留下一路狼藉。
烟尘渐散,只余下宫道两侧惊魂甫定的甲士。
一个年轻执戟卫士望着那绝尘而去的背影,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低声对身旁同伴道:
“这高家世子……当真是跋扈到了骨子里啊!”
“噤声!你这厮不要命了!”
他身旁的老兵脸色骤变,慌忙一把扯住他的臂甲,力道之大,几乎要将人拽倒。老兵左右张望,确认无人留意,才凑到近前:
“睁开眼看看!如今这大魏的江山,哪一寸不是靠人家老子高王一刀一枪、尸山血海里拼杀出来的?高王那是何等人物?百战百胜!天神下凡!
这世子是未来的小高王!莫说在这洛阳,就是在整个大魏,世子就是要横着走,那也是天经地义!你我这等微末之人,能远远瞧上一眼已是福分,还敢妄议?”
年轻甲士被斥得脸色煞白,再不敢言语,只敢用眼角余光,偷偷瞥向那早已消失在重重宫阙转角处的、象征着无上权势与跋扈青春的飞扬背影,心中只剩下深深的敬畏与莫名的悸动。
高澄一行人在城东一处豪华宅邸前勒马。
这宅子原是元魏宗室的别院,如今已被高澄据为己有。朱漆大门洞开,早有仆役跪伏迎候。
“嘿!世子今日当真霸气!”
崔季舒翻身下马,哈哈大笑:
“不如叫几个歌姬助兴?”
高澄随手将马鞭扔给侍从,大笑道:
“正合我意!今日不醉不归!”
一行人喧闹着进入内院,不多时,丝竹声随即响起,女子的娇笑和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响也传了出来。
…………
傍晚,高澄独自站在后院的凉亭中,脸上的醉意早已消散无踪。
“世子。”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
高澄头也不回:“如何?”
陈元康从暗处走出,月光下他的面容显得格外肃穆:
“世子,暗桩急报。今日散会之后,元弼并未归府,而是径直去了城南醉仙楼与李庶等人密谋……”他略微停顿:
“他们已秘密勾连了北门当值司马元大器。”
“元大器?”高澄嘴角缓缓向上勾起:
“呵,就是那个去年在城门口,被我段荣姨夫当众呵斥一声,便吓得两股战战的废物点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