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春巷别看都是三进以下的宅子,但住在其中非富即贵,不是在朝为官的京官,就是哪个大臣的亲戚。
有人打听到了这户人家的底细,也有人尚不知晓这多年无人的宅子住的是谁。
这会儿见宫中来人,家里的仆从小厮都巴望在门前看热闹。
“这家主人回来了?”
“昨天就见有人进进出出,想必是回来了。”
“做什么的?也是文官?”
“我昨天见了,高高大大的一个年轻人,没准是武将。”
“什么武将,就是文官,齐盛二十五年的进士,之前好像是外派出去了,这就回京了?还挺有本事。”
“我听我家老太爷说,外派回京无比艰难,他是七年前的进士,回京也只能做个六品官吧?”
“那比我家老爷还低一阶呢!”
“我看未必,那可都是宫中内侍,似是来送什么东西来的,这家主人准是受宫中哪位贵人看中了。”
“内侍?那群掐着嗓子说话阉人出来了?让我看看!”
“别挤啊,我这边都看不见了!”
可能是认为宋家根基薄弱,又在岭南多年手里没什么油水,皇上赏赐的圣物中多是金银等黄白之物,和一些内府御制的上好家具,都是实用的东西。
宋亭舟将东西都放到后院卧房里,等孟晚过来再入库。
下午稍晚一些祝泽宁和吴昭远一起过来找他,两人之前告假是上司听说他们是为了接好友宋亭舟才给行了方便,但宋亭舟已经入京,再告假就有些没眼色了。
“实在是对不住,琼娘昨天发了热,我家里一阵慌乱。”祝泽宁当爹之后稳重了几分,下巴上还蓄起了一层短短的胡茬来。
宋亭舟拍拍他的肩膀,“兄弟之间还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琼娘可有好些了?”
“好多了好多了。”
祝泽宁眉飞色舞,情绪高涨,“你带来那个小郎中,医术真是不错,我家琼娘这么些年一直体弱,看了多少郎中也不见什么起色,阿寻小郎中竟然说能调养过来!”
宋亭舟也为他高兴,“那再好不过。”
三人进屋落座,祝泽宁的话向来比吴昭远密集,“兰娘让我问问你,让他在我家住上一段时间成不成。”
宋亭舟替他们俩斟茶,“只要阿寻愿意即可,不必询问我的意见。”
祝泽宁挤眉弄眼,“这个阿寻什么来头?不会是你房里人吧?”
“泽宁。”宋亭舟语气有些重。
吴昭远扯了祝泽宁一把,“你可真是口无遮拦,如今景行是我们好友,不与你计较,你若在外也如此行事,早晚会栽了跟头。”
宋亭舟蹙紧眉头语气认真,“若是别的话,我也不会如此,你知道我与晚儿之间容不得旁人插足,还说这些话来刺我。”
祝泽宁双手合十,诚恳求饶,“是我嘴碎我的错,景行别和我计较。”
祝泽宁性格开朗,爱交朋友,这些年就是在京中衙门里上值的时候和同僚喝过几回花酒,什么也不敢干,更遑论说纳妾了。这回确实是脑子一抽就调侃起宋亭舟来,正好触及雷区,吓得半天也没敢吭声。
吴昭远狠狠的剜了他一眼,问宋亭舟道:“你今日入宫可还顺利?”
宋亭舟起身给吴昭远和自己各斟了一盏茶,没理会祝泽宁,“还好,陛下多有赏赐。”顺利还是顺利的,只是陛下的话让人揣摩不透。
“上两任顺天府尹的死讯呢?”吴昭远追问,这件事才是要紧的。
宋亭舟轻轻转动茶盏,眸子里涌动着什么,“刑部还在查案,尚未有结论。”
被无视的祝泽宁急切道:“那你就这么上任,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浅薄地叹息声隔着茶碗传了出来,宋亭舟平铺直述着圣上在文华殿里的话,“只要尽职守份,自然有圣上的龙威庇护。”
祝泽宁和吴昭远对视了一眼,一时间不知道这是宋亭舟安慰他们的话还是认真的。
吏部把宋亭舟叫回来着急,但人到了之后反而不催促他立即上任,接下来几天宋亭舟不是去祝家吃饭,就是三人再一同去吴家彻夜长谈。
京中耳目灵通,他们说起朝中的事都是点到为止,不敢深聊,便聊聊各自的经历。
宋亭舟这些年阅历丰富,几天几夜都说不完,但无奈他话少,一段惊心动魄的经历也是两句话概括完毕,让祝、吴两位听众听上去总觉得略显敷衍。
五日后,可能是觉得宋亭舟已经歇了过来,吏部来人通知他明日便可赴任。
他的官服工部也已经制造完成,五梁冠,赤绯袍,黑色皂靴。同他知府官袍没什么太大区别,只是胸前的补子换成了上下对飞的孔雀,色彩鲜明,绣工精湛,同普通人家的绣衣,确实有极大差别。
以皇宫为轴心,顺天府位于皇宫以北的北城区,与中宫大门正处于一条直线上。离拾春巷不近,骑马最少也要一个时辰。
清早宋亭舟在家里用了饭出发,雪生和陶家三兄弟常伴其左右,宋亭舟官职越高,对于属下分派的权利就越大。
他当下需要先去衙门熟悉公务,再将几人安插起来。
骑马至顺天府所在的北宫街,街道上早就密密麻麻的候了一干下官,加一起比普通府城至少多了一倍有余。
府丞是位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他带领下属的一名治中、六名通判等犹犹豫豫的上前询问:“可是宋亭舟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