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声吆喝，卷纸从甬道上传递下来。贾环接过自己的试卷，只见顶端朱笔写着《论语·为政》中的一句：\"为政以德，譬如北辰。\"

这是一道典型的四书题，要求破题、承题、起讲、分股...直到最终作出八股文。这类题目贾环已经练习了无数遍，但当真正面对考卷时，手指还是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晨光微熹时，贾环已经完成了初稿。他活动着酸痛的颈背，瞥见隔壁号舍的生员正抓耳挠腮，满脸愁苦。整个贡院内除了笔尖摩擦纸面的沙沙声外，几近死寂。

忽然一阵骚动自甬道尽头传来。只见两个衙役拖着一个面色惨白的生员朝外走，那人口中不住求饶：\"晚生只是...只是手麻活动一下...\"

\"擅自离座！逐出考场！三年不得应试！\"监考官冷酷的声音回荡在贡院上空。

贾环心中一凛，愈发挺直了腰背。贡院内的规矩严苛至极，稍有不慎就可能前功尽弃。

正午时分，烈日当空。狭窄的号舍如同蒸笼，贾环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额上的汗珠不时滴落在卷面上，晕开一个个小水痕。他在心中暗自庆幸自己特意穿了吸汗的葛布内衫，否则更要狼狈不堪。

\"水...我要水...\"右前方一个微弱的呻吟声传来。

贾环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约莫四十开外的生员面色潮红，正虚弱地靠在号舍壁上。很快就有衙役过来架走了他——这是今天第三个因中暑而被抬出去的考生了。

\"三场九天，能坚持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人才。\"贾环想起林如海对他说过的话。此刻他深切体会到，科举不仅考才学，更是一场对体能的残酷考验。

日影西斜时，贾环已经将文章誊写完毕。他小心翼翼地吹干墨迹，又从考篮中取出硬如石块的薄饼掰碎就着水咽下。贡院内开始分发蜡烛，漫长的第一夜即将到来。

暮色降临，数千支蜡烛将贡院照得如同白昼。贾环借着烛光检查了几遍考卷，确认无误后将其收入卷袋。此时他已头昏脑胀，浑身酸痛难当——从卯时到现在，他已经在号舍中枯坐了近十个时辰。

夜深人静，贡院内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和偶有的梦呓。贾环确认四下无人注意后，悄悄地取出了挂在颈间的小玉坠。借着月光，他轻轻摩挲玉坠上的纹路，意识很快沉入那个只有他知道的神秘空间。

空间里永远如同春日，微风拂面，带着淡淡的花草香。中央那口水井依旧清澈见底，井水在月光下泛着微弱的银光。贾环掬起一捧井水饮下，甘洌的泉水瞬间驱散了疲惫，思绪也为之一清。

\"九天六夜...\"他轻叹一声，不敢久留，很快就回到了现实世界。

监考官的梆子声突然在甬道上响起：\"所有生员检查试卷！天明交卷！\"

贾环一个激灵，从假寐中醒来。他看了看自己的答卷，确认没有问题后，这才靠在号舍壁上闭目养神。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打更声，夜色如墨，星光暗淡。

第一场考试的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