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
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脸颊,我紧了紧衣领,脚下的石阶早已被厚雪掩埋,每一步都陷进半尺深的白。
李饼走在我身后三步远,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可我知道他一直在——那股若有若无的猫科生物特有的警觉气息,像暗夜里的火苗,烧在背脊上。
“九百阶。”我喃喃自语,低头数着脚印,“还剩不到两百。”
话音未落,前方地面忽地一沉。
我猛地刹住脚步,右脚堪堪悬在一块微微下陷的青石边缘。
雪下有机关——我几乎能听见系统在我脑中尖锐的警报声。
【警告:检测到压力触发式陷坑,下方布有铁蒺藜与倒刺。】
【建议:绕行左侧三步,踩踏凸起岩脊。】
我屏住呼吸,缓缓将脚收回,向左挪移。
李饼无声掠过我身边,手掌一按石壁,借力腾空三尺,轻巧跃过那片雪地。
他回身看我,眸光微闪:“你比我想象中稳。”
“毕竟,”我扯了扯嘴角,“我不只是来送命的。”
雾,是从半山腰开始浓起来的。
起初只是薄纱般缭绕,转眼间便如潮水涌至,白茫茫一片,十步之外人影模糊。
崔倍跟在最后,喘着粗气,画板抱在怀里,像护着命根子。
“孙大人……这雾……不对劲。”他声音发抖,“我刚才明明记得那棵树在右边,怎么现在……它在我左边?”
我心头一凛。迷阵——不是自然形成,是人为布下的视觉误导。
【系统启动:环境拓扑建模中……】
【发现异常路径循环:三处相同形态松树为标记点,构成闭合回路。】
【推断:利用地形与烟雾制造心理错觉,诱导目标原地打转。】
“跟着我,别看树,看地面的坡度。”我低声道,“所有石阶都是由下往上倾斜,只要顺着水流方向走,就不会错。”
我们继续前行,每一步都踩在不确定之上。
忽然,崔倍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扑倒!
“别动!”我疾呼。
他手掌已按在一块苔藓覆盖的石板上,而那石板正缓缓下陷。
我一个箭步冲上前,将他拽回,同时抽出匕首插进缝隙,硬生生卡住机关。
“呼……呼……”崔倍瘫坐在地,脸色惨白,“我、我是不是……差点把我们都害死?”
“你没害人。”我说,盯着那块石板下的暗格,“你只是……让我们发现了他们不想让人知道的东西。”
李饼蹲下,用刀尖拨开积雪,露出一条细如发丝的铜线,蜿蜒通向密林深处。
“有人在监视。”他声音低沉,“而且,知道我们来了。”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系统,开启现场重建模拟——目标:古寺井底命案,时间锚点:九日前子时。”
【指令确认。正在调取环境参数、尸检报告、证词矛盾点……】
【模拟启动。】
刹那间,我的眼前浮现出一幅半透明的虚影——
月光洒在井口,一名僧人鬼祟靠近,手中捧着一只陶罐。
他将某种粉末倒入井中,随即迅速离开。
片刻后,另一名小沙弥前来打水,饮后剧烈抽搐,倒地身亡。
而真正的凶手,却藏身于钟楼阴影之中,手中握着一根拉动机关的绳索……
画面切换。
我看到有人深夜搬运尸体,用特制药剂伪造“皮肤浮现经文”的假象;看到香炉中混入致幻香料,让信徒产生“佛光显现”的幻觉;更看到,每逢九年雪夜,便有人悄悄开启地宫密道,将“祭品”引入绝境……
“原来如此。”我睁眼,声音微微发颤,“根本没有诅咒。所谓的‘井中歌声’,是地下风洞经特殊结构共鸣形成的声波;‘签文应验’,不过是他们在签筒里只放了一支命定之签;而那些疯癫的和尚……是被长期喂食致幻毒草的结果!”
李饼静静听着,眸中寒光渐盛:“所以这寺庙,根本不是礼佛之地,而是一座精心设计的杀人祭坛。”
“他们用信仰当遮羞布,用恐惧当锁链。”我握紧拳头,“可笑的是,真正信佛的人,反倒成了祭品。”
崔倍听得浑身发抖:“那……那我们脚下这座山……到底埋了多少秘密?”
我没回答。
因为就在此刻,前方雾中,一道轮廓缓缓浮现——
低矮的石门半掩,门缝里渗出暗红液体,在雪地上蜿蜒如血蛇。
而门内,传来极轻的一声叹息。
像是等待已久的主人,终于等来了访客。
李饼的手按上了刀柄。
我缓缓抽出匕首,指甲掐入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他知道我们来了。
他也……从未打算让我们活着离开。雪,还在下。
那扇半掩的石门像一张沉默的嘴,暗红的液体从门缝里缓缓爬出,凝成冰丝般的血痕,在雪地上扭曲延伸。
风穿过门隙,带出一股腐朽与檀香混杂的气息——像是佛前供品,又像死人棺椁里渗出的秽气。
我屏住呼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系统提示:检测到高浓度致幻植物残留物——“迷魂草”提取液,吸入超过三十息可致意识混乱。】
我立刻抬袖掩鼻,低声对身后二人道:“别用口鼻呼吸,用舌尖抵住上颚,减缓吸气频率。”
崔倍哆嗦着照做,李饼却已如一道黑影,贴着石壁滑入门前阴影。
“有人。”他低语,声音几乎融进风雪。
我点头,匕首横握,缓步靠近石门。就在指尖触到门框的刹那——
“吱呀——”
门,竟自己开了。
一股阴冷扑面而来。
屋内昏暗,仅有一盏长明灯摇曳,映出满墙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