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灌进喉咙,我几乎要呛出声来。
可我知道,现在不能咳,不能喘,更不能退。
那七双眼睛,像钉子一样钉在我身上。
东宫内卫——不是普通的杂役,是皇帝身边最隐秘的刀。
他们不该出现在这里,尤其不该穿着大理寺的粗布衣裳,混在马厩这种腌臜地方,等着我独自一人。
但系统说得对:暂不突围,诱敌暴露指挥链。
我盯着为首那人袖口露出的暗云纹刺青,心跳如鼓,却笑得更开了:“你说我不该查?那你说说,是谁派你们来的?圣旨?还是……私令?”
他眼神微动,没说话。
好极了。他们不敢提上头。
我缓缓后退半步,脚跟抵住马厩门框,故意让身形晃了一下,像是怕了。
果然,右边两人立刻往前压了一步,脚步稍快,与其他人错开节奏。
——配合不默契。
战场上打过滚的人都知道,真正的精锐,七人围杀一人,绝不会有人抢步。
可他们不是。
他们像一群被临时召集的猎犬,闻到了血腥,却不知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我心中冷笑,手上却突然一扬——不是冲人,而是猛地掀翻了墙角那堆草料筐!
“哗啦”一声,干草漫天飞舞,夹着尘土扑向他们面门。
趁那瞬息混乱,我低身疾冲,直扑左侧空隙!
“拦住她!”那人终于变色。
箭矢破空!一支冷箭擦着我耳侧掠过,钉入木柱,尾羽嗡嗡震颤。
我没回头,借着草堆遮掩,一个翻滚躲到马槽后,心跳快得几乎炸开。
可就在这一刻,我从怀中摸出那封密信,在雪地上迅速展开一角——用指甲在火漆印边缘划下一道极细的划痕。
这是我和李饼约好的暗记。
只要他见到这道痕,就知道信未易手,且危在旦夕。
我将信重新封好,咬牙塞回内袋,正欲起身,忽听一声闷响——
“砰!”
竟是那两个刚才抢步的东宫内卫打了起来!
一人怒吼:“你撞我做什么!”另一人反手一拳:“是你乱动!”其余人顿时阵型大乱,有人喝止,有人观望,竟无一人能统摄全局!
我眼睛一亮——他们没有统一指挥!
这不像宫中精锐,倒像是临时拼凑的死士!
机会!
我猛地从马槽后跃出,不是逃,而是迎着那争执的两人直冲而去!
在接近刹那,我高声喊道:“你们主子说了,只许活口!谁杀了她,谁就得陪葬!”
话音落下,两人动作齐齐一滞。
我趁机一个侧身,翻上旁边拴着的瘦马,脚尖一勾缰绳,扬鞭狠抽!
马嘶长鸣,踏雪狂奔!
风雪扑面如刀,我在颠簸中回头望去——只见那七人仍在混乱中对峙,甚至有一人已拔剑指向同伴!
成了。
我不知他们为何分裂而我,只需要那一瞬的动摇。
马蹄声渐远,我伏在马背上,冷汗浸透里衣。可唇角,却缓缓扬起。
李饼在城西旧坊等我。我必须赶在他被盯上前,把信交出去。
两个时辰后,大理寺密室。
火光映着李饼冷峻的侧脸,他展开密信,目光一寸寸扫过那些隐语与暗码,瞳孔骤然收缩。
“东宫……勾结邱庆之?”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借‘古寺诅咒’之名,散布瘟疫谣言,动摇民心,只为逼陛下废太子?”
我点头,指尖轻敲桌面:“那座古寺的地宫里,藏着他们制毒的作坊。香灰里掺了致幻的曼陀罗,钟声用了共振机关,连‘鬼火’都是磷粉与硫磺混合点燃。哪有什么诅咒?全是人心作祟。”
李饼抬眼看向我,眸光如刃:“你敢确定?这背后牵连的,不只是邱庆之。”
“我敢。”
我直视他,“证据都在地宫第三间密室。他们藏了一整箱未焚毁的账册,记录了每一笔毒药流向、每一个被收买的僧人名字。还有……一份画押名单。”
他沉默片刻,终于起身:“走,带我去。”
当夜,我们带人突袭古寺。
地宫阴冷潮湿,蛛网横挂。
可就在第三间密室,火把照亮的那一瞬——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图谱,红线密布,连接着京城十余座寺庙、药铺、驿站。
桌上摆着数十个小瓶,标签写着“梦魇散”“痴语粉”“断魂香”。
而在角落的铁箱中,赫然是那批账册与名单。
我当众朗读其中一段记录,声音清亮如钟:“永昌三年冬,收买西山寺住持玄觉,伪作佛谕,言‘帝星动摇,灾起东宫’,散播民间,引发抢粮暴乱……”
卢纳抚须而立,脸色铁青。
“够了。”他沉声道,“此案,结了。”
三日后,大理寺公审。
我站于堂前,将所有证据陈列于众。
百姓哗然,官员噤声。
所谓的“古寺诅咒”,不过是权贵手中一把割向民心的钝刀。
我看着人群中的孩童牵着母亲的手离开,看着老僧跪地痛哭忏悔,看着阳光终于照进那座曾被恐惧笼罩的寺庙。
那一刻,我感到一种久违的满足。
可就在我转身欲归时,系统突然发出一声低鸣:
【警告:密信来源追踪异常】
【新信号源出现于城南三十里外】
【关联词频分析:报复、清洗、血祭】
我脚步一顿。
抬头望天,雪已停了。
可风,却更冷了。
风雪停了,可空气里却弥漫着一种比严寒更刺骨的东西——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