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风却已带了刺骨的寒意。
我跟着李饼的马车一路疾行,穿过皇城夹道,直抵那座被禁军围得水泄不通的皇家宝库。
远远望去,朱墙金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头沉睡的巨兽,静默中透着令人不安的威压。
宝库外,羽林卫列阵如林,刀戟森然,连一只麻雀都不敢轻易落脚。
我们出示铜牌后才被放行进入警戒圈,可刚踏进一步,便听见一道阴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哟,这不是咱们大理寺的新任寺正大人吗?年纪轻轻就执掌刑狱,真是朝廷的福气啊。”
我脚步一顿,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邱庆之。
他站在一辆华贵的马车旁,锦袍玉带,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却像毒蛇般阴鸷。
他今日竟也得了许可前来查勘?
我心头一沉,这绝非巧合。
“邱大人。”我拱手,语气平静,指尖却已悄然掐进掌心,“您也来关心国库安危,实乃百姓之幸。”
“我?不过是奉命协查罢了。”他轻摇折扇,慢条斯理道,“毕竟,这可是丢了‘龙骨令’的大案——那可是调兵的信物,一旦流落外邦,后果不堪设想。你说是不是,孙寺正?”
我瞳孔微缩。
龙骨令?!
前夜那卷竹简上并未提及此物。
难道……名单之外,还有更深层的阴谋?
李饼站在前方,背影如山,一言不发,但我知道他在听,在观察。
而我,必须稳住阵脚。
“既是军国重器失窃,更应谨慎行事。”我压下心头惊涛,故作镇定,“不知邱大人可有线索?”
“线索?”他嗤笑一声,“我哪有你们大理寺的神通?不过嘛……”他顿了顿,目光有意无意扫过宝库东侧的一处塌陷墙角,“昨夜三更,有人看见一道黑影从那边翻出,往城南贫民巷去了。守卫说,那人身形瘦小,像是个孩子。”
我心头一震。
孩子?
这说法太过刻意,像是专门为我们准备的饵。
但我不能不查。
“陈拾。”我低声唤道,“去东墙看看有没有攀爬痕迹。”
“是!”他立刻应声而去,动作利落,毫无迟疑。
我则走向宝库正门,试图靠近失窃的内库。
可刚行几步,就被一名禁军将领拦下:“旨意有令,除李少卿外,任何人不得入内库十步之内。”
我咬牙,却无法反驳。
就在这时,系统突然在我脑海中震动:“律法速查启动:根据《唐律·职制篇》,重大失窃案须由大理寺主导查勘,禁军不得阻挠司法人员履职。
引用条款:第278条。”
我精神一振,立刻抬头:“诸位,依律,此案归我大理寺主理。贵部若执意封锁现场,恕我只能上奏天子,请卢大人裁决了。”
那将领脸色微变,终于退开半步。
我趁机踏入内库范围,目光迅速扫过地面、梁柱、锁具——可眼前景象让我心一沉。
太干净了。
地面被水冲刷过,连一丝脚印都无;窗棂上的铜扣整齐如初,仿佛从未被动过;就连最可能留下痕迹的锁孔,也被精细擦拭,毫无撬动痕迹。
这不是普通盗贼所为,而是……一场精心策划、事后彻底清理的“完美盗窃”。
我闭了闭眼,启动系统:“现场重建模拟,调取三日前至案发时所有进出人员记录。”
“警告:数据缺失。现场无可用痕迹输入,模拟无法启动。”
“旧案索引对比中……无匹配案件。”
“证人问询辅助:当前无可疑人员在场。”
“风险预警升级:高危等级,威胁源仍未知,建议撤离或请求增援。”
我攥紧拳头,指甲再次陷入掌心。
没有痕迹,没有目击,没有线索——甚至连案发现场都被“消毒”完毕。
他们不是在藏罪,而是在……抹杀存在。
“怎么,查不出?”邱庆之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讥诮,“孙寺正,你破得了通敌大案,未必破得了这‘无中生有’的局吧?”
我猛地转身,直视着他:“邱大人如此关心此案进展,莫非……您比我们更怕这龙骨令落入他人之手?”
他笑容一滞。
我步步逼近:“您刚才说的‘孩子’线索,为何只有您一人知晓?为何偏偏指向城南?那一带,可是您名下三处暗坊的所在地。您说,这是巧合,还是……故意引我们去扑空?”
人群微动。
邱庆之脸色终于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伶牙俐齿,果然不愧是李少卿身边的人。可惜啊,光靠嘴皮子,可找不回龙骨令。”
他转身登车,临行前留下一句:“孙寺正,别忘了,有些东西,查得太深,连你自己都会被吞进去。”
马车远去,留下一地寒意。
我站在原地,风吹乱了发丝,也吹不散心头的阴霾。
这案子,比我想象的更深、更黑。
龙骨令失窃,牵动军权,背后若是真有外邦势力渗透,那便不只是盗窃,而是谋逆。
而邱庆之……他绝不仅仅是来嘲讽的。
他在等什么?
在怕什么?
又在……护着什么?
“珍珍。”李饼忽然开口,声音低沉,“你信不信,这世上真有‘无迹可寻’的案子?”
我抬头看他。
他站在库门前,身影被晨光拉得很长,像一把出鞘的刀。
“我不信。”我一字一顿,“只要有人做过,就一定留下痕迹。哪怕……是看不见的。”
就在这时,陈拾匆匆跑回,脸上带着欲言又止的神色。
“怎么了?”我问。
他张了张嘴,似乎在回忆什么,眉头越皱越紧。
“我……我想起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