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沉重的幕布,压在大理寺的屋檐上,连平日里最不安分的风,此刻也屏住了呼吸。
我们几人跟在那神秘女子的身后,每一步都踩在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上。
她停在一处僻静的廊下,月光被飞檐切割成破碎的银片,照在她半明半暗的脸上,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温度,仿佛是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你们大理寺,已经被卷进来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冰冷的钢针,刺入我们每个人的耳膜,“一场足以颠覆朝堂的政治阴谋,而你们,就是第一个祭品。”
我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的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祭品?
这个词让我不寒而栗。
陈拾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嘴巴半张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王七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佩刀上,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阴影,仿佛那所谓的“阴谋”随时会化作实体扑将上来。
阿里巴巴则是一脸茫然,他或许听不懂那些深奥的词汇,但他能感觉到空气中那股令人窒息的紧张。
唯有李饼,他依然站在那里,身形挺拔如松,月光勾勒出他清冷的侧脸。
他平静地注视着那女子,淡淡地开口:“继续说。”
女子的目光在李饼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有些许讶异于他的镇定。
“有人要诬陷大理寺,罪名是……谋反。”
“谋反”二字一出,我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狠狠砸中。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了,连远处传来的更夫的梆子声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这不是一桩普通的案子,不是寻找一个凶手,也不是查明一段冤情。
谋反,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一旦这顶帽子被扣实,我们所有人,整个大理寺,上至李饼,下至每一个杂役,都将万劫不复,尸骨无存。
那女子似乎很满意我们震惊的反应,她继续说道:“证据很快就会‘出现’,可能是伪造的来往信件,可能是军械库里多出来的兵器,也可能……是你们当中某个人的人头。总之,当你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将尘埃落定,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她说完,深深地看了我们一眼,转身便融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我们几人,僵在原地,被她的话语钉死在这片冰冷的月光下。
巨大的恐慌和无力感如潮水般将我淹没。
查?
从何查起?
敌人是谁,我们不知道。
他们的计划是什么,我们不清楚。
我们就像是蒙着眼睛被推上了一个悬崖,脚下是万丈深渊,却连推我们的人长什么样都没看清。
这种感觉比面对任何穷凶极恶的歹徒都要可怕,因为我们的对手是一张看不见的网,而我们,是网中的鱼。
“少卿……我们……”王七的声音有些干涩,他一向沉稳,此刻也难掩焦躁。
李饼没有立刻回答。
他抬起头,望着那轮残缺的月亮,沉默了许久。
他的沉默像一块巨石,压在我们每个人的心头。
我们都知道,这个担子最终还是要落在他那并不算宽阔的肩膀上。
他是大理寺的少卿,是我们的主心骨。
如果连他也乱了,那我们……就真的完了。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阵刺耳的、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声打破了平静。
“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大理寺少卿和他的几位得力干将吗?怎么一个个愁眉苦脸的,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我猛地回头,只见几个身着金吾卫服饰的家伙走了过来,为首的那个尖嘴猴腮的,我认得他,是那个处处与我们作对的邱庆之手下的一个小头目。
他们显然是听到了些什么风声,此刻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嘲弄和得意。
“听说你们大理寺摊上大事了?”那小头目阴阳怪气地说道,“也是,整天查这个查那个,得罪的人还少吗?这回啊,怕是踢到铁板了。说不定过两天,这大理寺就要换主人喽!”
“你!”陈拾气得满脸通红,攥着拳头就要冲上去。
我一把拉住他,低声喝道:“别冲动!”
和这些小人动手,除了逞一时之快,没有任何意义,反而可能落人话柄。
可心里的那股恶气却怎么也咽不下去。
他们就像是盘旋在尸体上空的秃鹫,嗅到了腐烂的气息,便迫不及待地飞下来,想要啄食几口。
我们的绝境,成了他们眼中的笑料和狂欢。
“怎么?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那小头目笑得更猖狂了,“别急啊,等你们进了天牢,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聊。到时候,可就得求着我们给你们送一顿断头饭了!”
他的话语像淬了毒的针,一根根扎进我们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