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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2/2)

“哎呦,都这时候了还想什么工钱!老爷夫人们都已经去了别苑了。”秋哥儿一跺脚,“你们不走,我和我娘要先走了。”

趁着天还没黑,秋哥儿赶紧跑了。

纱羊立即道,“我看此地不宜久留,既然禛武宗郑重对待了此事,就一定能解决,我们也还是走吧。”

她疑心是司樾的气场助长了那些鬼怪,就算不是这样,这里乱糟糟的,还是走了干净。

“急什么,”司樾从通铺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来这洛城一个月了,整日就遛狗遛狗遛狗,都没享受享受这繁城之美。就算要走,也得先享受了一番再说。”

“你还要怎么享受?”

“上街,”司樾推开门,“挥霍。”

洛城的夜市是一绝景。

其他地方到了晚上便没了声响,逢年过节才能看见夜市,但洛城日日都是佳节,日日都有喧嚣璀璨的夜市。

司樾说着挥霍,可去的却是菜市。

他们打西边过来,自西口进入菜市,甫一靠近,恒子箫便听见了鼎沸的人声。

向来冷清的菜市西角此时竟围满了人。

一群男子闹哄哄地聚在一起,嘴里吆喝着什么,赌博似的亢奋吵闹。

司樾揣着袖,带恒子箫往那热闹处挤。

恒子箫拦她,“师父,这里人太多了,还是换个地方。”

他一眼扫过,全都是些眉眼不善的男人,师父到底是个女儿,怎么能和这些人挤在一起。

“人多才好,”司樾推他,笑道,“若不是有极品珍馐,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来买呢。走,看看去。”

恒子箫只得随她去。

这家店前摆了十几张方桌,张张满座,唯有一人高马大、肤色黝黑、带着大刀的男人旁边没人敢落座。

司樾带着恒子箫就在那坐下,对着那满脸横肉的男人一笑,“打扰。”

男人诧异地扫了眼她,疑惑这两人竟然不惧怕自己,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抱着纹了墨龙的胳膊,望着前方。

恒子箫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蓦地一惊。

他道这是什么地方,原来是那家曾贴着“菜人”的店铺。

连着一个月以来,这家店铺都冷冷清清,无人问津,没想到这个时间却如此热闹。

他眺望过去,那店门大开着,里面亮着灯,又坐了好几桌,桌上摆了些碗盘酒杯,看起来是一家饭店。

忽而间,里屋的帘子一掀,小二托着两个托盘,从里面笑吟吟地走出来,一边快步上菜,一边吆喝着菜名,“诶,三品乳馄饨五碗,二品乳馄饨三碗,一品乳馄饨一碗——”

他报了菜名,却没有把东西送到食客手上,底下的食客忽而叫喊起来,

“三品,一两!”

“三品,一两二钱!”

“二品三两!”

他们争相举着手喊,像是竞拍一般地为几碗馄饨竞价。

“好嘞,三品三两五钱,爷归您了。”小二在一片混乱中,竟能找到出价最高者,把手里的馄饨一一送到报价最高者手上。

得了馄饨的人立刻动筷,眯着眼睛细品,流露出无比的满足和陶醉来。

“一品的还有没有报价!”转眼间,小二的托盘上只剩下最后一碗馄饨,也是最贵的一碗,报价已达到了十两八钱!

纱羊震惊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什么馄饨这么贵!难不成是瑶池水煮的汤?”

这洛城的知县,一月的月奉也就十二两;知府也才三十两而已。

如此合算下来,堂堂知府一个月都买不起三碗馄饨!

“还有没有人!”小二在前面叫喊,“没有人的话,就归这位爷了!”

纱羊哼了一声,“傻子才买呢。”

司樾从兜里掏出一锭银子来,“我出二十两!”

“二十两!”小二眼睛一亮,立刻往司樾这边走来,其他人的目光也转了过来。

当他们看见司樾时,纷纷一怔。

那小二弯下腰,仔仔细细、来来回回地看了遍司樾的脖子,确认她颈上没有喉结时,面色有些迟疑。

“怎么,”司樾把那锭银子丢在他脚边,“我吃不得?”

“吃得吃得!”小二连忙哈腰赔笑,他转过身来,问了一句,“还有没有人了!”

没人回话,他便把那碗馄饨放在了司樾桌上,又弯下腰去捡地上的银子,谄笑道,“您吃好。”

“你疯啦!”纱羊抓着司樾的头发喊,“一碗馄饨二十两!”

“这可是一品馄饨。”司樾道。

“管它几品,不就是碗馄饨嘛!”

碗只有巴掌大小,司樾用勺子在里头舀了舀。

这是南方常见的小馄饨,皮薄肉少,每只馄饨只有小拇指甲盖那么点肉。

“来,尝尝。”司樾从桌上拿了只碗,给恒子箫舀了几只,“可鲜可嫩呢。”

恒子箫接过碗,看着里面乳白色的几只馄饨,觉得和其他地方卖两文钱一大碗的也无甚区别。

他拿了个勺子,一边问:“师父,这是什么馄饨?”

司樾道,“乳馄饨。”

恒子箫舀了一只起来,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么特别。

“什么是乳馄饨?”

司樾没有答话,同座的那位男人开了口,“取女子乳.肉作陷,就叫做乳馄饨。”

啪嗒——

恒子箫勺子上的馄饨顿时掉回了碗里,溅起二三汤水。

他怔怔望着对面的男人。

男人一扯嘴角,露出森白的牙来,似在嘲弄恒子箫的青涩无知。

他继而道,“所谓三品,是以乳.根作陷;二品是以中段;你碗里的一品——是取女子的乳.尖作馅。

“这可是绝妙的好物,一人身上只能取这么一小碗出来,快趁热,别浪费了。”

“各位爷,这是今晚最后一道菜了!”前头的热闹还未停歇,伴随着一阵车轱辘声,一个十字木桩被推了出来。

十字木桩上绑着一个鲜血淋漓的女人。

前胸、后臀皆被削去,两条大腿、胳膊内侧的肉也被削去,两颊上的肉被挖掉,眼珠子没了,舌头、嘴唇没了,连十个手指、脚趾也都断了。

“水晶肉片——”那小二旁边站着一人,手持薄刀,正在磨刀,“一共十盘,现剐现烧,各位爷可看清楚了,这还是有气儿的!”

说着,他一拍女子血淋淋的前胸,那女子口中发出一声微弱的痛呼。

“二两!”底下立刻开始竞价,“二两一钱!”“二两二钱!”

“唔……”纱羊捂着嘴吐了出来。

恒子箫呼吸一颤。

看着那上面的女人,闻着身前的馄饨,他应该是害怕的,可一股莫名的吸力吸引着他,让他觉得这馄饨、这女人的血肉又香又甜,比他买过的任何肉都要细腻、都要美味。

他的脸色逐渐青白,不为眼前这惨绝人寰的场景,只为自己竟升起了一分食欲!

司樾哼笑一声,转着筷子,摇头晃脑地吟道,“芙蓉肌理烹生香,乳作馄饨人争尝。”

“哦!”桌旁的男人鼓掌,“好诗好诗!”

司樾哈哈一笑,“只是抄用,不是我所作。”

砰——

在司樾的笑声里,恒子箫倏地站了起来,将身前的碗碰翻,里面的汤水和馄饨流了一桌。

在这血腥弥漫的店铺里,他终于是想了起来,那些狗吃的“牛肉”到底是什么……

“啧,”司樾挑眉望着他,“二十两就这么报废了,真是败家子啊你。”

恒子箫颤抖着嘴唇,旋即猛地捂住嘴,反身不停干呕。

他呕得满脸湿泪,像是要把心肝脾肺都呕出来似的,可最终只吐了点胃液。

在止不住的作呕中,他崩溃地哀求,“师父……”

司樾撑着桌子站了起身,对着男人道,“小孩儿困了,我们先走一步。”

她起身走了,恒子箫紧紧跟在她身后,狼狈地揩掉脸上的泪。

他跟得太紧,只低头看着司樾的脚跟,直到回了院子,司樾一转身,他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司樾怀里。

恒子箫猛地一颤,往后退去。

他擡起头,抿着唇看着司樾,倔强又可怜。

司樾擡手,抚上了他的脑袋,“好啊,还知道害怕,就还好啊。”

恒子箫不知道,他的眼眶红肿一片。

夜风吹散了远处的血腥和胃中的恶心。

他从未见过如此温柔的司樾,顿了顿,颤抖地开口,“师父,您吃过人么……”

司樾眼睑半垂,没有回答,只笑了笑,“你得怕,才行啊。”

恒子箫一愣,他不知道司樾要让他怕什么,又要行什么。

他只知道,这个夜晚有些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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