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墓园之中。

王昊随着罗千进入老人木屋。

罗千半躺在轻微晃动的摇椅上，踢掉了沾满泥土黑布鞋，脚趾布鞋晃荡，甩去泥渍。

甩了两下，把鞋子踢掉，开始摇晃起躺椅。

咯吱咯吱的声音，不绝于耳。

罗千道：“想知道什么就问吧。”

王昊看着像个二流子般的罗千，跟他印象中的寡言少语、前辈高人完全不搭边。

“拔掉门上的棺材钉有什么代价。”王昊问道。

“棺材钉？”

罗千似乎是第一次听到人这样称呼那根钉子，想想倒也贴切。

斟酌了片刻，瞥了眼王昊，貌似在衡量什么。

王昊有张洞的扇子，孟小董的缝衣针，老徐的全部灵异。

该说的，不该说的，可能他们都说了...

老一辈不会在灵异驾驭方面给年轻一代任何建议。

但对于年轻一代，也有在做一些布置和暗地里的帮助。

罗千不知道从王昊身上看出了什么，轻轻颔首，而后又微微摇头。

他似乎想通了，开始解释道：“这就要从我驾驭的鬼开始说起了...”

罗千驾驭的厉鬼，说是驾驭，更像是融合。

“我将厉鬼囚禁在身体里...以身体意志作为枷锁，进而埋葬现在的一切灵异。”

他驾驭的灵异要发挥到极致，必须要有一个地方作为依托，因为埋葬现在的特性，让他不得不困居一地。

罗千张开双手：“我所走的路是与厉鬼共存，将能力发挥到最大...这样我就可以埋葬所有进入这里的厉鬼。”

“而且通过一些布置，让那些玩意主动来到了这个世界...那辆车你应该坐过...”

“嗯...”王昊点点头。

“每一只在我这站下车的厉鬼，都会被我埋葬。”

说着，罗千的脸庞面色褐色老人斑的脸上，流出一丝笑意：“我成功了，我们成功终结了灵异时代...”

笑意没持续多久，不知是否在想他们所做的一切是不是如同梦幻泡影。

“我们舍弃一切与厉鬼共存，驾驭、操控、利用，乃至彻底掌控厉鬼，以至于面对任何厉鬼，我们都能翻手镇压...”

“可...”

“可惜...我们所走的路有一个致命缺点...”

罗千抬起双手直至眼前，苍老、骨瘦如柴。

“寿命！”他声音干渴，眼底带着些许不甘。

王昊听着，不知不觉，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联想到自己的情况，竟然与老一辈很相似。

他属于以意志控制完全复苏的厉鬼。

跟罗千很像。

但又有点不一样。

王昊自身的状态与厉鬼无异，不会受限于寿命问题。

如果没有另外驾驭别的灵异力量，他就是不死不灭的。

但能力单一，说不准会被后期的杨戬拿捏。

这种事绝不能发生。

可如今体内的两股强大的灵异...特别是饿死鬼的灵异，持续吞噬的话，侵蚀鬼梦也不是不可能。

差一点...就差一点点...王昊想着，他需要一股衔接各种力量的媒介。

鬼梦不够...王昊内视一眼。

注意力落在鬼庄园里燃烧着的淡金色火焰上。

“唉...”罗千回忆之色散去。

老一辈驭鬼者虽然看淡了很多事情，但他们很多还保留了情感。

“当我意识到这点时，我把鬼车的站台铲平了。”

注意到王昊疑惑的目光，没等王昊发问，他继续道：“不止我不想让我们的努力作废，他们也有同样的想法。”

“我们要活得久一点，给年轻一辈一点时间。”

坟场埋葬的厉鬼越多，罗千承受的压力越大。

他们那一代人同时停止关押厉鬼。

王昊觉得肯定不止如此，他们可能还故意释放了一些厉鬼。

“我们可以死，但不能后继无人...我是这样想的。”

于是，现实逐渐出现一些灵异现象，厉鬼开始复苏...

他们这一代人不管不问，以待能有人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

罗千仿佛把困守在这里几十年的话一次性说完了。

他这时才说回棺材钉：“那根钉子也有帮压制坟场的作用，现在拔下来，坟场立即就会失控。”

他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他也会同时死去。

难怪这么好的东西插在那里不用...王昊暗道。

他一直等着罗千说他们那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布置，但罗千只是说了一些无关紧要。

并没有提及秦老与未来对话，而他们又为此做了什么后手。

秦老的布置与自己无关，对自己没有任何帮助。

王昊没有开口问，问了罗千也不会说，可能还会引起猜疑。

当下最重要的是解放鬼庄园，其他事一步一步来。

故事听了，该说正事了。

王昊道：“老罗，你说了这么多，跟我要你的铁锹有什么关系？”

棺材钉没办法要，但那把铁锹，王昊志在必得。

“后生...”罗千摸了摸靠在躺椅上的铁锹，木柄上早已被盘包浆。

他看着陪伴自己多年的老伙计：“这把铁锹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物，但也陪了我大半辈子，你不会以为我要白白送给你吧。”

王昊眼睛微眯，眉毛向眉心靠拢：“前辈有什么要帮忙的？”

“没什么...帮一个小忙就行...”

罗千浑浊的眼珠看向王昊，像是在他的身体上搜寻着什么。

“你得到了老徐的全部灵异，怎么没拿他们家的那把刀？”

王昊眼睛一睁，当即想到，一把破铁锹想让我拿刀换？

不过仔细一想，罗千要他的刀干嘛？

“你要那把刀？”王昊没有立即拿出生锈长刀，打算问清楚再说。

“也没什么，想让你送我最后一程...”罗千说这话说的很平静，好像是什么小事一样。

他那天在鬼湖就看出王昊驾驭的徐老太爷的灵异，所以才会这么爽快的告诉王昊怎么来坟场。

他无法对自己下手，或者说杀不死自己更合适。

王昊有些诧异：“你要我杀了你？”

他想问问罗千口中的送最后一程，是不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

罗千微微颔首：“我闲不住，每天都要去坟场看一看...”

“本来就只是吊着最后一口气，要是有什么纰漏，气断了...不是给后辈添麻烦嘛...”

“我们这辈人...早早变成了这个鬼样子，没有子嗣就算了，还没有个徒弟什么的...”

他微微昂首：“那天见到你，你说想要这把铁锹，我就想着，要不让你帮忙料理一下后事？”

“唉...罢了....这把...”

“可以。”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