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权强则臣权弱,君权弱则臣权强。
近三十年,这些文臣武将一直被杨镇生杀予夺尽在我手的王霸风格所统治,内心深处并不愿意看到杨镇的继承人继续强势。
尤其是去年那二十几个府邸的一夜坍塌,更是让他们坚定了这个信念:继任者必须仁慈。
杨谦却不知道他们这些龌龊心思。
迎着十几名当朝重臣犀利的目光,杨谦没有立刻回答赵怒和曹远图的质疑,而是默默吸了口气,举起右手,向前挥了一下,坚定不移的向前走。
萧狂鸣独孤傲和那六个劫后余生的玄绦卫士看到他的手势,忐忑不安的走进议事大厅。
杨谦走的并不快,但议事大厅并不算大,很快就走到了白玉石阶下。
他停步,转身,如冰霜般冷冽的眸子挑衅似的看向曹远图,嘴角泛起一丝睥睨的冷笑。
“真有意思!
今天本世子遭遇了两场生死一线,一场是在静安街的观星楼外,对方是承平侯府的莫英珑莫英杰兄弟,他们擅自调动五十名金吾卫士兵意图杀我,我率玄绦卫队奋起反击,全歼这群逆贼。
另一场是在芙蓉街的锦绣楼前,近百名身份不明的蒙面杀手从天而降,当街疯狂泼洒石灰,差点烧瞎我们的眼睛。
一番血战,玄绦卫士歼灭数十名杀手,但伤亡十几人,本世子差点被贼子一剑穿胸,魂归九幽。
本世子侥幸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死里逃生回到府里。
诸位大人明知道本世子遭遇刺杀,不但没人关心我的生命安危,一见面就措辞严厉的兴师问罪,形同审问犯人,这是人臣之道吗?
呵呵!
父王曾经对本世子说过,诸位是对我杨家忠心耿耿的当世英才。
今日一见,诸位是否当世英才暂且不论,忠心耿耿肯定指望不上了。
我看忠字跟你们完全不沾边,或者说你们只忠于我父王,不忠于这个世子?”
这话太过严肃,字字诛心,众臣闻言,心中一凛,面露惶恐惊疑。
朝堂斗争就是如此,君臣之间永远都在拔河。
你若软弱,他步步紧逼,你若强势,他必低声下气。
右金吾卫大将军赵怒慌了神,连忙踏前一步拱手赔罪。
“殿下,臣并没有那个意思,刚才是臣鲁莽,冒犯世子,请世子责罚。”
曹远图明明清楚这是言行僭越,但心里一直在怄气,依旧绷着老脸。
性情温和的将毅向右迈出一步,举着玉圭微笑抗议。
“世子言重了,臣等焉敢质疑世子?
臣等受王爷大恩,万死难以报答一二,岂敢对王爷和世子不忠?
封锁承平侯府和逮捕右金吾卫将军震动朝野,臣等身为宰辅,却不知个中缘由,唯恐引起朝野动荡,故来询问世子殿下。
赵大将军和曹大人一时情急语气重了点,请世子殿下多担待。”
中书侍郎温客行站在曹远图身后,嘴唇微微动了一下,最终却忍住了。
关礼卿连忙再添一把柴。
“侍中大人言之有理。臣等蒙王爷栽培,对王爷只有感恩戴德,对世子尊崇有加,焉敢不敬?
今日世子遭到两次刺杀,是我等失职,还请世子殿下降罪。
不知世子殿下伤势重不重,要不要找娄神医料理一下,顺便清洗身上的污渍?”
其余的人领教到杨谦的词锋犀利,终于意识到今天的杨谦不再是躲在雒京王背后的荒唐纨绔,而是承雒京王之命监国、独掌大权的世子,争先恐后的软语慰问。
“不知世子殿下是否受伤?要不要先去后院延医诊治?”
“……”
这种迟来的慰问一文不值,杨谦不稀罕。
杨谦长身而立,傲然背负双手,目光越过将毅关礼卿,快速扫了扫全场大臣。
“诸位把忠字挂在嘴边,口口声声感念父王大恩,合着你们眼里只有父王,没有我这个世子,对吧?
本世子进殿这么久,没有一个人对我行礼,这就是你们的忠心,忠到连上下尊卑都忘了?”
众臣没料到这些天对他们彬彬有礼的杨谦会露出张牙舞爪的峥嵘一面,都有些诧异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他们终究是杨家的臣子。
杨谦连珠炮似的诘责终于激发了他们内心的敬意惧意,收敛心神,齐齐举起玉圭朝拜杨谦。
“参见世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