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老六表情呆滞了。
这一刻,他仿佛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沉默了足足熟息,他才像是被激怒了一般,扯着嗓子高声尖叫道:“曹大柱,你这个混账王八蛋,你真要抓你舅舅回去杀头?这可是大逆不道的罪过!”
“将来若是下了地府,我看你怎么面对娘家的列祖列宗!”
大柱在进门之前已经尽可能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此时听到苗老六的这番指责之言,内心的火气、委屈、愧疚、怨恨便一齐涌了上来。
他上前几步,撞开其他士卒,伸手薅住苗老六的衣领将其拽起按在墙上,怒声道:“舅舅?你也配当我舅舅?”
“谁家的长辈不是为了晚辈操心,想方设法的想让晚辈少些麻烦,可你呢?”
“你从进了军营之后便仗着我的势瞒上欺下,克扣军卒们的物资从中捞钱,最终骂名还是让我背着……”
“不过若只是些钱财倒也无所谓,但你居然敢害人性命!”
大柱额角青筋暴起,“那黄先生本该颐养天年,可是听到我们需要帮忙,范帮主便二话不说将他派了过来,如今他死了,你叫我们怎么去面对范帮主?”
房间内鸦雀无声,只有他的怒吼在回荡着。
苗老六此时看着自家外甥的状态,心中才明白自己真的闯下了大祸。
莫大的恐惧从心底生出,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声音也变得带着一丝哭腔:“我……我也没料到这件事后果会这么严重,我只是想毁掉账簿,不想让他们继续查下去。”
“对了,人是他们杀的,不是我杀的!”
苗老六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指着被控制住的几名汉子道:“要杀头的话,便杀他们的头好了。”
一听这话,那几名大汉顿时破口大骂:“苗老六你这个畜生,要不是你指使,我们会去杀人吗?”
“你昨晚不是说一切有你兜底,让我们尽情发挥!”
“你这出尔反尔的小人!”
生死之前,方才的情意似乎瞬间便消失不见,两帮人纷纷开始互相指责、推卸责任。
看到这狗咬狗的一幕,大柱像是彻底崩溃了。
他颓然松开苗老六,惨笑道:“你该不会以为自己没有动手,便可以逃过一劫吧?”
“告诉你们,按照军规,你们这几个一个人都少不了都得挨上一刀。”
苗老六听到这话,只觉得腿肚子发软,即便靠着墙也站不直了。
他噗通一声瘫坐在地。
而后便抱住大柱的腿痛哭流涕起来,哀求道:“大柱,你就帮我求求情吧,你跟了那李牧这么久,他难道连这点面子都不给你?”
“只不过是死了一个外人,你就要杀了你至亲的舅舅吗?”
“你放开!”大柱怒斥道。
“我就不放!”苗老六宛若狗皮膏药一般粘上了他,唉声道:“我若是死了,你娘怎能受得了?她那么大岁数,怕是会承受不住,若是因此出了什么事,你的罪孽可就大了。”
大柱孝顺。
这一点军营之中许多人都知晓。
而苗老六此时便抓住这一点开始进行突破。
“你若自己不作,便不会招惹这样的大祸临头,我娘要是因为你出了事,那也是你的罪孽,与我没有干系。”大柱紧闭双眼,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这一点,他早已想过。
自家母亲虽然溺爱这个舅舅,但大柱也不能只为了母亲的意愿,而令整个大营的军规成为摆设、将李牧逼到左右为难的份上。
“大柱,我求你……”苗老六还想说些什么。
“你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样,站起来去承担你的责任和罪名?”大柱十分不耐烦的开口打断了他的哀求,“从小到大,你向来只会躲在我母亲背后,一遇到什么事便躲,将别人推出来替你扛雷。”
“如今都要死了,还不能堂堂正正的当个男人去上刑场吗?”
苗老六此时面色苍白,被骂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双手却依然保持着之前的动作,紧紧抱着大柱的腿不放。
见状,大柱也失去了耐心。
他吩咐左右士卒将其拉开,而后五花大绑着,将苗老六和这几名汉子押向大营之中。
……
大营校场上。
此时,数百名士卒持矛林立,气势威严。
李牧站在最前方,旁边则是两张太师椅,上面坐着吕、高两名先生。
在他们身后则是一张木床,已经死去的黄先生尸身赫然摆在此处。
远远的,众人瞧见大柱带领着士卒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