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诺威，初春的清晨带着一丝凉意，但汉诺威展览中心内早已人声鼎沸，热浪滚滚。

全球规模最大的工业技术盛会——汉诺威工业博览会，正式拉开帷幕。

一号主展馆，最核心、最显眼的位置。

GE的展台如同一座未来主义的堡垒，占地超过一千平米。巨大的弧形LED屏幕上，滚动播放着GE在航空、医疗、能源等领域的尖端技术宣传片。展台内部，数台崭新的工业机器人手臂正在灵活地协同作业，吸引了无数参观者驻足围观，闪光灯此起彼伏。

GE市场部副总裁苏珊·米勒正站在展台中央，被数十名来自世界各地的媒体记者团团围住。她身着剪裁得体的香奈儿套装，妆容精致，脸上挂着胜利者的微笑，从容地回答着每一个问题。

“米勒女士，请问您如何看待一些新兴企业试图通过模仿和低价策略，来挑战GE在工业电机领域的市场地位？”一名《德意志经济报》的记者将话筒递了过去。

这个问题显然是事先安排好的。

苏珊·M米勒对着镜头，优雅地耸了耸肩：“我们欢迎任何形式的良性竞争，因为这能促进行业的进步。但是，创新与合作必须建立在一个基础之上。”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展馆的某个遥远角落。

“那就是对知识产权的尊重。这是所有国际商业规则的基石。任何试图逾越这条底线的行为，不仅是对先行者的不公，最终也会伤害到自身。GE的法务团队，会确保这个基石坚如磐石。”

她的话音刚落，现场立刻响起一阵心照不宣的附和声和快门声。

所有人都知道，她口中的“某些新兴企业”指的就是谁。

而在此时，九号展馆，最偏僻的角落里。

红星集团那个仅有九平米的标准展位，与GE的辉煌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

展位的设计极为简单，除了“红星集团”的LOGO和一行“新型工业动力解决方案”的英文小字外，再无他物。展台上空空如也，只有一块黑色的绒布盖着某个方形的物体，显得神秘又寒酸。

李工和陈波带着几名技术员站在展台旁，虽然身姿笔挺，但无法掩盖这里的冷清。

路过的参观者，偶尔会向这边投来一瞥，随即脸上便会露出看笑话的表情，和同伴低声交谈几句，指指点点。

“看，那就是华国那个被GE告上法庭的公司。”

“我还以为他们不敢来呢。就这么个小摊位，是来行为艺术的吗？”

“盖着布干什么？难道是怕GE的律师现场拍照取证？”

这些夹杂着德语、英语的议论声不大，却像一根根针，清晰地扎在每个红星员工的耳朵里。

这里没有聚光灯，没有媒体，没有热情的观众。

这里像是整个博览会里被遗忘的角落，一个专门用来上演滑稽剧的小丑舞台。

……

就在GE展台的采访氛围达到高潮，苏珊·米勒正准备宣布GE新一代燃气轮机能效再创新高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红星集团的市场总监陈波，带着两名年轻的员工，径直穿过人群，走到了媒体区的最外围。

他们手中，拿着一叠设计简洁、质感精良的黑色卡片。

“您好，我是红星集团的陈波。”陈波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将一张邀请函递给了刚才提问的《德意志经济报》记者，“红星集团产品发布会，诚邀您的光临。”

那名记者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接过卡片。

他还没反应过来，陈波和他的同事已经像游鱼一样，在拥挤的媒体群中穿梭起来，将一张张邀请函，精准地递到了每一个挂着媒体证的记者手中。

《连线未来》、《全球工业周刊》、路透社、法新社……甚至包括那几个被GE公关公司私下“打点”过的所谓“中立评论员”，人手一张，一个不落。

这个举动实在太反常了。

所有人都以为红星集团会选择龟缩在角落，默默忍受，直到展会结束，或者等到法院的最终判决。

谁也没想到，他们居然敢主动出击，而且是以这种最直接、最大胆的方式，直接闯到“敌人”的阵地前派发邀请函。

“产品发布会？”《连线未来》的那位知名专栏作家看着手中的邀请函，眉头紧锁，低声对旁边的同行说，“他们疯了吗？这个时候开什么发布会？发布一款新的、侵权更多的产品？”

“我看这是他们最后的挣扎。”另一名来自米国科技博客的记者冷笑道，“很可能是公开道歉会，或者是借这个机会宣布破产重组，博取一点最后的同情分。这绝对是头条新闻，不能错过。”

“时间是一小时后，在C区的3号临时会议厅……走，去看看。我倒要听听，那个华国人准备怎么哭诉GE的‘霸权’。”

一时间，记者们议论纷纷。

原本已经有些乏味的采访环节，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邀请函，瞬间变得悬念丛生。

GE展台上的苏珊·米勒也注意到了这边的骚动。当她的助理将一张红星的邀请函递给她时，她的脸上先是错愕，随即转为一丝轻蔑的冷笑。

“让他们闹吧。”她低声对助理说，“舞台越大，摔下来的时候，声音才越响亮。”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已经决定，要派人过去看看，看看这只已经被逼入绝境的老鼠，究竟想玩什么花样。

……

一小时后，展览中心C区，3号临时会议厅。

原本只能容纳一百人的会议厅，此刻被挤得水泄不通。过道和门口都站满了人，粗略估计，至少来了三百人。

其中绝大部分是媒体记者，剩下的则是来自西门子、ABB、库卡等各大厂商的代表，以及一些闻讯赶来看热闹的工程师。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好奇、怀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会场里一片嗡嗡的议论声，气氛更像是在等待一场审判，而不是一场发布会。

“还有十分钟，我赌他们会先播放一段煽情的VCR，讲述自己的创业艰辛。”

“我赌那个姓秦的总裁会声泪俱下地控诉米国的技术霸凌。”

“管他呢，有好戏看了。”

就在这时，会场的灯光忽然暗了下来，议论声戛然而止。

一束追光打在讲台上。

秦奋穿着一身合体的深色西装，没有打领带，步伐沉稳地走上台。

他没有带任何讲稿，只是平静地站在讲台后，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