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不知不觉间已经笼罩了整座沪市。

红星集团总部大厦顶层的董事长办公室内，灯火通明。

秦奋没有回家，甚至没有让秘书进来送晚餐。他就那么静静地靠在宽大的办公椅上，面前没有任何文件，桌上的电脑也处于黑屏状态。

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脑海中那三个如同星云般缓缓旋转的选项上。

【能源革命】

【信息维度】

【生命编码】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从黄昏到深夜，再从深夜到午夜。

窗外的车流从喧嚣逐渐变得稀疏，远处的霓虹灯也熄灭了大半，只剩下这座不夜城最核心的骨架，在黑暗中勾勒出沉默的轮廓。

秦奋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的城市。

他不是没想过【生命编码】。

长生，或者说，健康的、长久的生命，是刻在所有碳基生物基因深处的终极渴望。他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想到了身边的人，也想到了自己。如果能终结疾病，延缓衰老，那将是何等伟大的功绩。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他理性地压了下去。

这不是他该走的路。

红星集团，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工业帝国。它的根基是制造，是实体，是重工业与高科技的结合。贸然跨入一个完全陌生的生物医药领域，等于放弃了自己所有的优势。更重要的是，在整个文明的层面上，如果生产力没有达到足够的高度，率先突破生命科学，带来的未必是福祉，更有可能是灾难性的社会失衡。

这不是他想要的未来。

那么，只剩下能源和信息。

这两个选项，让他真正陷入了艰难的权衡。

能源，是工业的血液。没有足够廉价、清洁、高效的能源，一切工业生产都是无源之水。选择【能源革命】，走可控核聚变的道路，一旦成功，红星集团将成为这个星球的动力心脏，整个华国的工业成本将直线下降，彻底摆脱能源束缚。

这是最稳妥、最厚重的一条路，也是一条直指力量根源的王道之路。

而信息，则是工业的大脑与神经。它决定了工业所能达到的精度、效率和智能化的高度。没有先进的信息处理能力，就算有再多能源，也只能驱动笨重的机器进行粗放的生产，永远无法触及现代工业的皇冠。

这是一条更精妙、更具挑战的路，它指向的是对世界最精细入微的掌控力。

秦奋就这么站着，从深夜站到了凌晨。

办公室里没有开暖气，深秋的凉意透过玻璃渗入，但他的思绪却无比清晰。

他的脑海中，开始回顾自己这一路走来的历程。

从修复机器，到改进机器，再到自己设计、制造出全新的机器。

从一台小小的车床，再到五轴联动的加工中心。

从硬件到软件，从“红星之心”工业OS，到如今已经成为行业标准的“泰坦”工业设计软件。

他这一生，似乎都在和“机器”打交道。

他一直在做的事情，本质上只有一件——制造出更好、更精密、更强大的工具。

然后用这些亲手造出的工具，去生产市场需要的产品，去定义一个又一个行业的标准。

他蓦然意识到，自己所推动的这一切工业发展，无论走到哪个阶段，最终都不可避免地会撞上两堵看似无法逾越的高墙。

一堵墙，是能源。它决定了工业发展的规模上限。

另一堵墙，是信息的处理与传递。它决定了工业发展所能达到的精度上限。

整个现代工业，无非就是利用庞大的“能源”，通过无比精密的“信息”指引，去加工处理物质。

能源和信息，就像工业文明的两条腿，缺一不可。

可如果必须选一个……

哪个才是真正的“基石之基”？

东方，天际线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新的一天，即将来临。

秦奋缓缓走回办公桌前，重新坐下。

一夜的枯坐与思索，让他的眼神显得有些疲惫，但深处却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决断。

他已经有了答案。

能源很重要，但能源的利用效率，取决于信息处理的精度。给你一座核聚变反应堆，你也无法用它来蚀刻芯片。掌控了能源，你拥有的是“力量”；而掌控了信息，你拥有的是创造“工具”的能力。

工具，才是延伸人类能力、改造物质世界的根本。

从石器时代的石斧，到工业时代的蒸汽机，再到信息时代的计算机，文明的每一次飞跃，都源于工具的革命。

他要做的，不是立刻去握住那最终极的力量，而是要先打造出那把最锋利的、能够撬动整个未来的“手术刀”。

先解决“工具”的问题，再用这个终极的工具去撬动其他领域。

这才是最符合他本心，也最符合红星集团发展逻辑的道路。

“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