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正在喷涌黄金的成熟业务,去闯入一片被铜墙铁壁封锁的、最烧钱的未知领域。这在商业逻辑上,无异于自杀。
面对几乎一边倒的质疑,秦奋的脸上,依旧没有丝毫的波动。
他静静地等所有人把话说完,会议室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压抑的沉默。
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你们说的,都对。”
他先是给予了肯定,这让所有反对的董事都微微一愣。
“从商业角度,从利润角度,从风险控制的角度,你们的每一个观点,都无懈可击。”
秦奋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语气一转,变得深邃而锐利。
“但是,我今天要讨论的,不是利润,而是生存。”
他站起身,走到了会议室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沪市繁华的陆家嘴,一座座摩天大楼直插云霄,彰显着这个国度蓬勃的经济活力。
“你们看看窗外,看看我们脚下这座城市,看看我们红星集团今天拥有的一切。我们有世界第一的机床,有庞大的现金流,有雪片般的订单。我们看起来很强大,不是吗?”
他转过身,看着众人。
“但这一切,都只是血肉和骨骼。我们用‘昆仑’,为华国工业锻造出了一副无比强壮的身体。可是,这副身体的‘大脑’,它的思考,它的运算,它的决策,依然依赖于别人赐予的芯片。”
“而制造这个‘大脑’的工具——光刻机,更是完完全全掌握在别人手里。”
秦奋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回响,振聋发聩。
“当你的大脑和制造大脑的工具,都由你的对手所控制时,你所谓的强壮,又有何意义?对手只需要轻轻动一动手指,切断芯片的供应,我们所有的生产线,我们引以为傲的工业软件,我们遍布全球的智能设备,都会在瞬间变成一堆废铁。”
“这,就是我们面临的现实。我们的整座工业大厦,看似光鲜亮丽,但其地基之下,最关键的那一块,是空的!”
他走回到会议桌前,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
“所以,这不是一场关于利润的豪赌,这是一场关于生存的必修课。我们今天赚再多的钱,如果不能把这块最关键的基石补上,那我们所有的成就,都不过是建立在沙滩上的堡垒,随时可能被一个浪头打翻。”
一番话,让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之前所有关于成本、利润、风险的商业考量,在秦奋提出的这个“生存”层面的战略高度面前,都显得如此的渺小和短视。
他们这才意识到,当他们还在为眼前的胜利而沾沾自喜时,秦奋思考的,已经是整个集团,乃至整个国家工业体系的生死存亡。
这种格局上的差距,让他们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与敬畏。
看到所有人的神情已经从质疑转变为凝重和思索,秦奋知道,时机到了。
他坐回自己的位置,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做出了最终的定调。
“我决定,从集团总部的战略储备金中,独立划拨出一百亿米金,作为项目启动资金。”
“一百亿……米金?!”刘燕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数字,远远超出了她最大胆的预估。
“同时,我宣布,即刻成立一个全新的、独立于集团现有所有业务体系之外的子公司。它不考核利润,不考核营收,它唯一的使命,就是集中我们最顶尖的人才、最庞大的资源,去攻克半导体设备这座山峰。”
秦奋环视全场,声音沉稳而坚定。
“这个新公司,我将它命名为——‘红星半导体设备集团’。”
“而它要执行的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项目,代号——”
秦奋的目光望向窗外,那里,一轮红日正从地平线上升起,冲破了黎明前的黑暗,将第一缕金色的光芒洒向这座城市。
“‘破晓工程’。”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再也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所有人都被秦奋描绘的这幅宏伟而又艰险的蓝图所震撼。他们知道,从这一刻起,红星集团这艘已经成为全球焦点的巨轮,将调转船头,驶向一片全新的、充满了惊涛骇浪的未知深海。
就在这时,一位一直沉默不语的老董事,也是集团元老之一,抬起头,用沙哑的声音问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想问,却又不敢问的问题。
“秦董,这个‘破晓工程’,目标确实宏大。可是……饭要一口一口吃。我们的第一步,该迈向哪里?光刻机,那是一个由十万个精密零件组成的怪物,我们总得有个切入点吧?”
秦奋的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接通了中央研究院的专线。
“让李工和周毅,把那份关于‘特制版昆仑’的初步设计方案,立刻送到会议室来。”
挂断电话,他看向那位提问的老董事,目光平静而深邃。
“我们的第一步,不是去直接挑战那个怪物。”
“而是先打造出,一把足以解剖这个怪物的,独一无二的、比‘昆仑’本身更锋利的手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