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

红星集团总部，最高安全级别的“零号会议室”。

这里的装潢简洁到近乎朴素，唯一的特点就是墙壁内嵌了厚重的电磁屏蔽层，足以隔绝一切内外部的信号窥探。

长条形的会议桌旁，气氛凝重得像是要滴出水来。

红星集团最核心的一批高管和技术领袖，此刻都正襟危坐。

负责半导体“破晓工程”的总工程师李工，眼眶下还带着一丝黑眼圈，但眼神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带来的文件夹里，是最新的1GAA工艺的突破性进展报告，他准备在会上给秦奋一个巨大的惊喜。

坐在他对面的刘燕，作为红星消费电子业务的负责人，同样满怀期待。AI手机和智能家居的成功，已经让红星的品牌深入人心，“破晓工程”一旦功成，就意味着他们将彻底摆脱对米国的技术依赖，届时红星将一飞冲天。

首席架构师周毅、元老级的技术顾问宋老……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红星这艘巨轮上最关键的船员。他们被秦奋以“最高优先级”的名义紧急召集于此，都以为是要为“破晓工程”的最后冲刺，进行总动员。

只有陪同秦奋一同走进来的刘明和陈婧，表情严肃，一言不发。

秦奋走到主位，双手撑在桌面上，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他能感受到众人身上那股昂扬的斗志和对未来的期盼，但他接下来说的话，将会亲手将这盆烈火浇上一盆冰水。

“今天召集各位，是要宣布一个关乎集团未来方向的最终决定。”

秦奋的声音不高，但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从即刻起，集团的最高战略优先级，将进行调整。”

众人心中一凛，都竖起了耳朵。

“‘破晓工程’，除维持现有基础运营及核心数据维护外，暂停绝大部分新增研发投入和资源倾斜。”

这句话，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寂静的会议室里轰然炸响。

“什么？！”

第一个没忍住发出惊呼的，是李工。他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满脸的难以置信，手中的文件夹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秦总，您……您说什么？暂停‘破晓工程’？为什么！我们的1工艺马上就要取得决定性突破了！EUV光源的稳定性问题也找到了解决方向，再给我们最多一年，不，半年！我们就能拿出真正的国产化高端芯片！”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嘶哑，每一个字都充满了不解和痛心。这不仅仅是他的事业，更是他为之奋斗半生的梦想。

刘燕的脸色也瞬间变得煞白，她扶了扶眼镜，急切地说道：“秦总，这不合逻辑。我们所有的市场战略、产品规划，都是围绕着‘破晓’成功的后续来制定的。现在突然刹车，不仅前期的数百亿投入打了水漂，我们整个消费电子业务的未来蓝图，也会被彻底打乱！我们的对手，三星、高通、苹果，他们不会给我们喘息的机会！”

这不仅仅是商业上的不解，更是一种信仰上的崩塌。红星集团一路走来，不就是为了在半导体这个上甘岭上，打赢这场硬仗吗？现在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总指挥却下令全线撤退？

“是啊，秦总，这太突然了。”

“是不是资金上出了什么问题？”

“我们不能放弃啊！”

会议室里炸开了锅，其他人也纷纷开口，震惊、疑惑、焦虑，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他们无法理解，秦奋为什么要做出这样一个一百八十度的急转弯，放弃即将摘取到手的、象征着信息时代最高权力的半导体皇冠。

面对群情激奋的团队，秦奋只是静静地站着，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抬起手，往下压了压。

奇特的是，他明明没有任何呵斥，但那股无形的压力却让嘈杂的会议室再次恢复了安静。所有人都看着他，等待一个解释。

“‘破晓工程’不会被放弃，它只是从‘进攻’转为‘固守’。”秦奋的声音依旧沉稳，“因为，我们找到了一个比它更重要的主攻方向。”

“从现在起，集团将启动一个全新的、最高保密等级的项目。这个项目的代号，叫做——”

秦奋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了那个名字。

“‘普罗米修斯’。”

普罗米修斯？

众人面面相觑，这个名字对他们来说完全陌生。

刘明适时地站了出来，作为少数的知情者，他沉声解释道：“‘普罗米修斯计划’的核心目标只有一个——实现可控核聚变。”

可控核聚变？

人造太阳？！

如果说刚才暂停“破晓工程”是震惊，那现在，所有人的脸上都只剩下了茫然和荒谬。

李工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他失声笑道：“刘院，你没开玩笑吧？可控核聚变？那不是科幻小说里的东西吗？全世界最顶级的国家实验室，烧了几千亿米元，搞了七十年，连理论都还没完全搞明白。我们？一个民营企业，要去搞这个？”

这已经不是激进，是狂妄了。

半导体虽然难，但终究是一条看得到终点的路。而可控核聚变，那是连路在哪里都不知道的无底深渊。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甚至可以说毫无商业前景的“人造太阳”，放弃唾手可得的芯片霸权？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人中龙凤，是各自领域的顶尖专家，但他们绞尽脑汁，也无法理解这个决策背后的逻辑。风险和收益完全不成比例。

“秦总，”一向沉稳的宋老，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丝规劝，“我知道您一直很有远见，但能源领域，尤其是核能，它的复杂性和投入，是半导体的十倍、百倍！这不是一个企业能够承担的……”

秦奋抬手，打断了宋老的话。

他知道，任何解释都是苍白的。

在他们看来，这就是一场豪赌，一场拿整个集团的命运去赌一个虚无缥缈未来的疯狂举动。

所以，他也不打算解释了。

“各位。”

秦奋的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锐利，扫过每一个人，一股强大的气场瞬间笼罩了整个会议室。

“我今天坐在这里，不是来和你们商量，也不是来寻求你们的理解。我是来通知你们我的最终决定。”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