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麦总部的会议室里,副总裁马丁·范德比尔特的那句“让华府的先生们去处理”并非随口一说。这是一种基于长期经验的精准判断,他深知,在这场全球科技的棋局中,谁才是真正执棋的手。
就在荷国会议结束后的第二天,大西洋彼岸。
米国的政治心脏,华府。
夜幕降临,一辆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入四季酒店的地下停车场。由半导体行业协会(SIA)举办的一场闭门酒会,正在酒店顶层的宴会厅中进行。
这里没有媒体,没有闪光灯,只有温和的灯光,低语的交谈,以及杯中琥珀色液体轻轻晃动的声音。在场的人,每一个名字都足以让华尔街的行情发生波动。他们是这个星球上,掌控着硅片、代码和未来的人。
“……情况就是这样,先生们。”
一个穿着合体西装,气质干练的中年人正在一个由几位行业巨头组成的小圈子中心说话。他是来自商务部工业与安全局的一名高级官员,名叫哈里森。
“我们的情报显示,这家名为红星的华国公司,其活动范围已经超出了单纯的商业扩张。他们在欧洲和亚洲的动作,特别是在光学和精密控制领域的人才招募,非常具有……侵略性。”哈里森选择了一个相对克制的词。
阿斯麦的判断是正确的。华府,确实在关注。
哈里森的话,并没有在他面前的几位大佬脸上引起太多波澜。
应用材料公司的CEO端着一杯威士忌,杯中的巨大冰球缓慢旋转。他漫不经心地说:“哈里森,每年我们都会听到几十个来自华国的‘挑战者’故事。他们挖走一两个退休工程师,买几台二手设备,然后就宣布要攻克某项‘卡脖子’技术。结果呢?大多数都成了政府补贴的骗局。”
他的话语很平淡,却透着一种根深蒂固的优越感。应用材料是全球最大的半导体设备和服务供应商之一,他们的设备,是每一座晶圆厂里都不可或缺的部分。
站在他旁边,一位来自英特尔的执行副总裁耸了耸肩,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
“我倒是听到了一个更有趣的版本。”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成功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我听说,那个叫秦奋的华国人,芝加哥展会上出风头的那个,他甚至在尝试用他自己的机床,去打磨光刻机用的镜片?”
他说到这里,自己先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的天,这是我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他们以为光刻机是造拖拉机吗?用锤子和扳手就能敲出来一个?”
这番带着极强画面感的嘲讽,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层层涟漪。
“哈哈哈哈!”
“用机床磨镜片?蔡司的工程师听了恐怕要从坟墓里笑醒过来!”
“这已经不是无知了,这是幻想!他们是不是以为只要精度够高,就能替代几十年的光学工艺积累?”
“典型的华国式思维,以为能用蛮力解决一切技术问题。他们永远不明白,真正的壁垒,是时间、是生态、是成千上万个专利组成的迷宫!”
一片哄笑声在小圈子里爆发开来,并迅速感染了整个宴会厅。气氛变得轻松而愉快,仿佛哈里森刚才带来的那点小小的警示,只是为了给今晚的酒会增添一个有趣的谈资。
在这些掌控着全球半导体命脉的巨头眼中,红星集团的行为,简直就像一个生活在原始丛林里的部落土著,在观摩了现代军队的演习后,试图用石头和木棒去复刻一把M16自动步枪。
这种行为充满了原始的、天真的、甚至有些可悲的无知。
它不构成威胁,只构成一个笑话。
一个来自东方的笑话。
笑声在昂贵的水晶吊灯下回荡,与杯中物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然而,在这片代表着行业顶端自信与傲慢的笑声中,只有一个人没有笑。
宴会厅的角落里,光线略显昏暗的地方,杰克·斯特林独自一人站在那里。
他端着一杯苏打水,杯壁上凝结着细小的水珠。自从在汉诺威展会上,他所代表的GE机床业务被红星“昆仑”以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击败后,他在这个圈子里的地位就变得有些微妙。
他不再是众星捧月的中心,更像一个带有警示意味的旁观者。
他静静地听着那些刺耳的哄笑,听着他们对自己曾经的对手那毫不掩饰的轻蔑。每一个笑声都像一根针,扎在他记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