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市，“破晓工程”最高指挥部办公室。

距离西北戈壁选址确定的会议已经过去三周。

这三周里，整个华国庞大的国家机器，已经围绕着那个在地图上毫不起眼的点，高速运转起来。第一批由军方工程兵和基建狂魔们组成的先遣队，早已进驻戈壁，在风沙中搭建起了营地，并以惊人的速度，平整出了一条可供大型运输机起降的临时跑道。

秦奋一天都没有离开过沪市，但他的指令，却通过加密线路，源源不断地发往全国各地。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破晓工程”的体量，已经远远超出了红星集团一家能够承受的极限。EUV光刻机是人类工业文明的结晶，它涉及光学，精密机械，材料学，化学，软件工程等数十个尖端领域。任何一个子项目，都足以让一个国家级的实验室耗费十年心血。

单打独斗，是找死。

“名单都确认了吗？”秦奋看着面前站着的秘书沈瑶，以及红星集团的技术副总李承舟。

李承舟将一份厚厚的文件递了上来：“秦总，都确认了。按照您的要求，我们筛选出了国内在半导体产业链各个环节最顶尖的五十家单位。包括中科院旗下的三个光学和材料研究所，沪市微电子，紫光集团等八家芯片设计与制造公司，燕京大学和华清大学的微电子学院，以及分布在全国各地的十七家精密仪器和特种材料生产厂。他们是华国半导体领域的全部家底了。”

秦奋接过名单，一页一页地翻看。上面的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华国在某一细分领域的最高水平。

但他知道，这些所谓的“最高水平”，在真正的技术铁幕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他们就像一群在各自山头上占山为王的散兵游勇，从未真正形成过合力。

“以‘破晓工程’最高指挥部的名义，向这五十家单位，发出正式邀请函。”秦奋合上文件，语气沉静而有力。

“邀请他们在一周后，前往西北‘破晓一号基地’，参加‘破晓工程’第一次全国协调会。”

沈瑶愣了一下：“在戈壁滩上开会？”

“对。”秦奋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窗户，望向了遥远的西北方向，“得让他们亲眼看一看我们的战场在哪里，亲身感受一下，什么叫做从零开始，什么叫做背水一战。”

一周后。

西北戈壁，“破晓一号基地”。

一架灰色的军用运输机呼啸着降落在简易跑道上，舱门打开，一群西装革履，或者穿着学者夹克的人，鱼贯而出。

他们是华国半导体产业的精英大脑。有身价百亿的上市公司老板，有著作等身的科学院士，也有在生产一线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总工程师。

当他们踏上戈壁的土地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脚下，是刚刚铺好的水泥跑道。不远处，是一排排整齐的活动板房，构成了临时的办公区和住宿区。更远处，无数的工程机械正在戈壁滩上作业，轰鸣声在空旷的天地间回荡。

风沙很大，吹得人睁不开眼。天空是纯粹的蓝色，太阳毒辣得像是要燃烧起来。

“我的天，这就是会场？”一位芯片公司的CEO摘下墨镜，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片巨大的工地。

“我还以为会安排在京城或者沪市。”旁边一位大学教授扶了扶被风吹歪的眼镜，苦笑着说。

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众人走进了一间最大，也最简陋的活动板房。这里就是所谓的“会议中心”。里面除了整齐摆放的几百张折叠椅，和一个临时搭建的主席台，再无他物。

秦奋和陈部长早已等在了里面。

没有鲜花，没有欢迎横幅，甚至没有客套的寒暄。

众人落座后，秦奋直接走上主席台。

“各位，欢迎来到‘破晓工程’的主战场。”

他没有开场白，直接打开了身后的投影仪。

巨大的幕布上，出现了一份文件的标题——《国内外EUV光刻机核心技术差距分析报告》。

“我知道，在座的各位，都是各自领域的专家和领导者，对自己所做的工作非常自豪。但今天，我不想谈成绩，只想让大家看一看差距。”

秦身后的屏幕上，数据和图表开始滚动。

“光学系统。阿斯麦的EUV光刻机，使用了超过十万个零件，其中最核心的是由几十块反射镜组成的投影物镜系统。这些反射镜由德国蔡司公司制造，其表面光滑度要求达到皮米级别，相当于如果把镜面放大到整个德国的面积，其表面的起伏不能超过一毫米。”

“而我们国内目前能做到的最高水平，”屏幕上跳出一组刺眼的数据，“误差是他们的五十倍以上。”

“光源系统。米国的Cyr公司，为阿斯麦提供EUV光源。他们用高能激光，每秒轰击五万次融化的锡滴，将其瞬间气化成等离子体，从而产生波长为13.5纳米的极紫外光。其功率和稳定性，独步全球。”

“而我们呢？实验室里能做出来，但功率只有他们的百分之一，且连续工作不能超过半小时。”

一张张PPT翻过，像一把把重锤，敲在每一个与会者的心上。

从物镜系统，到光源系统，再到真空腔体，工件台，高精度传感器，甚至一颗小小的特种螺丝。

报告将EUV光刻机拆解成了上百个关键子系统，然后将华国目前的最高水平，与西方巨头掌握的技术，进行了冰冷而残酷的对比。

没有一项，是全面领先的。

大部分，是望尘莫及。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最初的那点不以为然和傲气，早已被这血淋淋的现实冲击得粉碎。许多人脸色发白，额头渗出了冷汗。他们第一次如此直观，如此绝望地看到了那道横亘在面前的技术天堑。

秦奋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把他们打醒，后面的事就没法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