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内,河南道三位最高长官——布政使刁光斗、按察使贺先州、都指挥使郭猛已端坐主位等候。见陈然进来,三人齐齐起身,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笑容。
“陈同知大驾光临,真是令这醉仙楼蓬荜生辉啊!一路辛苦,快请上座!”布政使刁光斗身材微胖,面白无须,声音洪亮热情,率先开口,亲自引陈然至主宾之位。
按察使贺先州则显得清瘦干练,笑容含蓄,拱手见礼。都指挥使郭猛身形魁梧,一身武人气息,只是略一抱拳,沉声道:“陈大人。”
“三位大人太客气了。陈某初来乍到,本该先行拜会,倒劳烦三位设宴,实在惶恐。”陈然拱手还礼,神色淡然,在刁光斗的指引下安然入座。莫虎则侍立在他身后,如同一尊沉默的门神。
酒过三巡,席间气氛在刁光斗的刻意引导下显得颇为融洽。宾主间谈论些风土人情、京中趣闻,推杯换盏间,试探的意味却已在无声流淌。
“说起来,陈大人来得正是时候。”刁光斗放下酒杯,笑容满面地切入正题,“再过数日,便是咱们洛阳城一年一度的盛事——八月中旬的牡丹花会。届时,万紫千红,争奇斗艳,四方宾客云集。可谓热闹非凡。陈大人若能多留些时日,定要好好赏玩一番,下官也好尽尽地主之谊。”
“哦?牡丹花会,久闻盛名。”陈然微微颔首,指尖轻轻摩挲着温润的玉杯边缘,目光扫过在座三人,“盛景当前,陈某确想一观。”
刁光斗心中一喜,连忙道:“到时陈同知可要务必赏光,为花会增色!说来也巧,花会过后的次日,各书院才子齐聚,按例要在‘漱玉轩’举办一场诗文雅会,以文会友,共襄盛举。此等盛事,若无一位德高望重、才学兼备的大人物坐镇主评,岂不失色?下官斗胆,想请陈同知届时屈尊,主持这诗文会,为洛阳士林指点一二,也好让这些后生小子们见识见识京中风采!”
刁光斗说得情真意切,脸上堆满了热切期盼的笑容,仿佛陈然不答应便是洛阳文坛的巨大损失。
陈然闻言,嘴角那抹惯常的淡然笑意似乎加深了一丝,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疏离。他轻轻放下手中的玉杯。
“刁大人谬赞了。陈某不过一介武夫,粗通文墨而已,于诗文之道更是浅陋。洛阳乃文风鼎盛之地,才俊辈出,这主评之位,自有德高望重的鸿儒大家可担此任。陈某若贸然应下,岂非班门弄斧,贻笑大方?此事,万万不可。”
“哎呀呀,陈同知您过谦了!”刁光斗像是早料到陈然会推辞,非但不恼,反而摇头晃脑,仿佛沉浸在某种诗情画意之中。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好诗啊好诗!”
贺先州抚着长须,轻笑着接话道:“陈大人去年这首用来批判阉党的诗实在是令人畅快!”
陈然不由多了分苦笑。
这首诗当时他还是千户的时候在魏忠贤的诞辰宴上所吟,当时陈然势微,而阉党只手遮天,所以并没有流传开去。
现在陈然位列锦衣同知,自然有人为其传播,歌颂他当年抗争魏忠贤的事迹。
所以陈然现在在文坛上名气真就不算小。
刁光斗又继续拍着马屁道:“同知大人呐,您这句自谦之语,不正是胸有丘壑、虚怀若谷的明证吗?能随口道出如此意境深远、气度非凡的诗句,若还说浅陋,那我等岂不是要无地自容了?这主评之位,非大人您莫属!下官与河南道士林,可都是翘首以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