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管家继续道:“而我们和他们不一样,我们就是地上的凡人。这陈府就是我们以后的根。想要过好日子,就得把根须扎进这府里的泥土里,扎得牢牢的!心思要定,手脚要勤,眼睛要亮。家主是参天大树,我们就是树下的藤蔓。树荫底下,才有安稳饭吃,有体面衣穿。明白吗?”
小满听着这朴实又带着几分沉重的话,手里的动作慢了下来。她低头看着自己刚抚平的那片飞鱼鳞纹,银线在阳光下反射出细碎冷硬的光,确实与她平日里浆洗的粗布衣裳截然不同。她想起香香姐姐,那个总带着新奇玩意儿、说话做事都透着股自在随性的姑娘,确实像天边的云,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连片影子都抓不住。
“孙伯……”小满的声音轻了许多,带着点若有所思,“我懂的。我就是这府里的丫头,香香姐姐那样的人是云彩,我就是墙根底下那棵小草。但小草也有小草的活法,对吧?我得把这袍子伺候好了,把院子扫干净了,家主看着欢喜,我的日子就安稳了。”
孙管家露出宽慰的笑容,“对喽,这就对喽。你看这袍子,它挂在这儿,就代表着家主的身份、陈府的体面。我们把这体面维护好了,就是我们的本分,也是我们的立身之本。甭管什么云啊风的,都吹不动咱脚下的地。”
“嗯!”小满用力点头,心情也转好了。
每个人的路不一样,就像陈然和她说的那样。
而她的路,她自己早就做出了选择。
留在陈府,这就是她选择的路。
小满踮起脚,再次小心翼翼地整理袍服的衣襟,确保每一道褶皱都顺服,每一寸银线都安然无恙。阳光透过老桂树的枝叶,在她专注的脸庞上跳跃,映得那双眼睛格外清亮。
孙管家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嘱咐道:“对了,等风小姐从闺塾课毕回来,你就带她去城中听听曲儿看看戏什么的。上了一天课,也累了。”
“好的孙伯。”
说起这个“风小姐”,孙管家十分的上心。这个十岁女孩是跟着小满一起从洛阳回来的,并且家主还特地叮嘱,要她回来后就送去上学。
这种待遇,足以说明这位小姑娘在家主心中的重量。
不过孙管家也弄不清小姑娘和陈然之间的关系,他也不敢乱加猜测。只有把她当成府上的“小公主”来对待。
就在这时,一名下人快步来到孙管家身后,他禀告道:“孙管家,刚才北司来人找家主。”
孙管家说道:“这种事情也要和我汇报?和他说我们家主还未归京便是。”
“小的和他是这么说的。”这下人面露苦色,他说:“只是那位大人很焦急,说是北司出了大事,让我们家主回京后,务必第一时间去北镇抚司!”
孙管家一凛,问道:“他可有说什么?”
“什么也未说,只说了这么一句。”
铃声悠悠,在渐起的秋风里,飘向陈府高墙外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