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儿将兵书放在膝头,“火器威力虽猛,可龙山所周遭皆是民居。当年戚将军督建此处时,特意将军民区连为一体,若是炮火失控……”顿了顿,又有些担心的说:“又或是倭贼失了狂,将百姓压上城头……”
风吹雪此时忽然说:“即便波及些许,也该炸。”
陈然抬眼看向她,目光柔和了些许:“打仗不是赌气。我们要杀倭寇,更要护百姓,不然与那些畜生有何区别?”
风吹雪垂下眼睫,指尖绞着剑穗的动作停了停。帐内烛火噼啪轻响,将她侧脸的轮廓映得忽明忽暗,过了半晌才低声道:“可倭寇屠村时,从未想过百姓。”
陈然对风吹雪还是很包容的,毕竟现在的她可没有什么民族意识,也不会以自己是汉人为荣。
看来教导之路还任重而道远啊……
“大明百姓在他们眼中自然不算百姓……”
就在陈然打算开始长篇大论,好好教导一番风吹雪时,上官婉儿就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赶忙开口道:“陈大人可有两全之法?”
“婉儿大家说笑了,本官不是诸葛军师,想要保全万无一失,本官不敢保证,就好比婉儿大家所忧,若是倭贼行禽兽之法,又要攻破城门,又要保全被挟持百姓,本官也无计可施。”陈然说到这里,话锋忽然一转,“不过眼底下确实有一办法。”
上官婉儿闻言,顿时来了兴致。
“是何办法?”
陈然起身,案几上的烛台被带得晃了晃,“就在先前,戚将军和我说,龙山所西北角有段私酿酒坊的地下甬道,是当年他特意留的民防通道,直通城内粮仓。”
风吹雪猛地抬头,剑穗上的银铃轻轻碰撞:“您是想……”
“火器佯攻正门,吸引倭寇主力。”陈然走到悬挂的舆图前,指尖点在标注着粮仓的位置,“我会派一队好手从甬道潜入,先控制粮仓断其补给。倭寇必定回援,届时正门炮火掩护,荡寇营强攻登城。”
上官婉儿将兵书收入袖中,起身时裙裾扫过案几,带起的风让烛火偏向一侧:“若甬道已被倭贼发现,并在其中设下埋伏……”
“所以要快。”陈然转身时,帐外的篝火正爆出一串火星,“三更出发,寅时必须拿下粮仓。”
帐帘再次被夜风掀起时,带着更浓的海腥味。上官婉儿望着陈然映在舆图上的身影,忽然轻声道:“陛下曾私下和我说,陈大人身上有两种气。”
陈然回头时,正见她指尖拂过鬓边玉簪:“书卷气,杀伐气。”
“或许吧。”他低头抚过舆图上标注的民居区域,那些密密麻麻的小点像是无数双眼睛,“但我只知,握笔要护纸笔,握刀要护黎民。”
寅时的梆子声在营外响起时,沈炼和狄云已带着风吹雪消失在夜色里,除了他们三人,还有北司中的三十名高手。
陈然站在帐外,看着正门方向竖起的信号旗,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上官婉儿捧着一件蓑衣走来,墨香混着晨露的气息漫过来:“沿海多雾,小心着凉。”
陈然接过蓑衣披上,转头看见东方泛起的鱼肚白正漫过龙山所的城墙。
“等破了城,”他望着城墙的方向轻声道,“让军需官多备些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