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是缓慢的,像冰雪下的细流,悄然涌动。
苏瑞知道,父母骨子里的怯懦和封建思想非一日能改,但坚冰已然被敲开了一丝裂缝。
她需要的,只是一个合适的时机,将二房彻底从这泥潭中拉出来,而那个时机
——分家,以及随之而来的乱世,正在一步步逼近。
她必须在此之前,让二房有足够的勇气和一点点底气,跟她走。
苏槿静静立在窗边,将院内的一切尽收眼底——苏瑞的隐忍与挣扎,二房的卑微与辛酸,还有苏奶奶那毫不掩饰的偏袒。
她精致的面容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戏。
意识深处,太初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的抱怨响起:“这世界怎么一个比一个糟心?生存难度是越来越高了。”
苏槿闻言,唇角几不可察地微微扬起,非但没有忧虑,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反而掠过一丝清亮灼人的光彩。
她轻声回应,语气里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笃定和期盼:“那就说明,我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她有预感,那跨越了无尽时空的思念即将抵达终点。她想,很快便能再次见到那个人。
苏瑞知道,分家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让祖父和祖母都无法再和稀泥的重大矛盾。
她耐心地等待着。
时机很快到来。
秋收在即,县里传来消息,今年徭役加重,每户需出一名壮丁去修葺官道。
往年,这种苦差事毫无悬念地落在苏老二头上。
但今年,苏瑞提前听到了风声。
在祖父宣布这个消息的前夜,苏瑞找到了父亲,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爹,这次的徭役,您绝不能去。”
苏老二一愣:“不去?那怎么行?家里……”
“家里有的是人!”
苏瑞打断他,“大伯父身强体壮,为何次次都是您去?修官道九死一生,去年邻村就累死了人!您要是倒了,我们娘仨在这个家还有什么活路?”
第二天,当苏祖父沉着脸安排苏老二去服徭役时,一向逆来顺受的苏老二,在苏瑞坚定的目光支持下,
第一次梗着脖子,声音发抖却清晰地说:“爹,这次……让大哥去吧。我去了这么多年,也该换换了。”
“反了你了!”苏祖父勃然大怒。
王氏更是跳脚大骂:“你个不孝的东西!让你去你就去!敢跟你爹顶嘴!”
就在这时,苏瑞站了出来。
她没有哭闹,只是冷静地、一条条地摆出事实:“爷爷,奶奶,不是我爹不孝。修官道有多苦多累,大家都清楚。我爹去了这么多年,身子早就亏空了,再去怕是回不来。”
“大伯父正值壮年,从未去过,于情于理,这次都该他去。”
“若是非要我爹去,也行。那就先请爷爷奶奶做主,把我们二房这些年替我大伯家干的活、省的嚼用,还有我爹每次服徭役该得的补偿,都算个清楚!我们二房总不能白白替大房当牛做马,还要去送死!”
她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刀子,撕开了这个家最后一块遮羞布。
算账?
怎么可能算得清!
大房占了多少便宜,苏祖父和王氏心里比谁都清楚,只是从未被如此赤裸地摊开在明面上。
大房的人脸色难看至极。
苏瑞最后掷地有声地扔下一句:“若觉得我们二房是累赘,只会干活不会争,那不如就分家!各过各的,生死由命,也省得爷奶总觉得我们占了天大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