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呼延莫、刘征等骑兵的战马之间挤挤攘攘,几乎堵塞了所有空隙。一张张被硝烟和欲望扭曲的脸上写满了不满。他们相互板着脸,用粗嘎的胡语或生硬的汉语小声地嘀咕、抱怨,阴冷的目光如同毒针般刺向圈内的马清。
夔安挥动着手中的弯刀,试图驱赶这些越来越近的士兵,厉声呵斥着。但这些杀红了眼的溃兵眼神凶狠,死死盯着马清,那架势仿佛不将这几个晋人撕碎就绝不解恨,只是碍于骑马的头领们在场,才暂时强忍着没有一拥而上。
几名手持沉重斧头、衣甲破烂不堪的白皮肤羯人士兵,蛮横地插进了呼延莫和刘征两匹马之间的缝隙。他们将血迹斑斑的斧头扛在肩上,粗壮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指向马清等人,脸上因愤怒而显得狰狞,唾沫横飞地大声嚷嚷着。
“怪不得让我们撤!呸!原来是这个当官的崽子被人家抓了,要换他回去!”一名脸上有一道新鲜翻卷的伤口、腰间皮甲被利刃划开一道大口子的健壮羯人士兵,率先按捺不住,挥舞着拳头大喊起来,声音嘶哑却极具煽动性。
这一声呼喊如同投石入水,瞬间激荡开来,顿时又有一百多名士兵躁动着涌了过来,将包围圈挤得水泄不通,连光线都仿佛被这些充满恶意的身影遮挡得暗淡了几分。
呼延莫瞪向带头的羯人,胸口起伏,声音压得像铁饼砸地:‘住口!滚开!’他的一句话把胯下战马也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我们的命他娘的不是命?就他的命金贵?!”另一名脸上横肉丛生、身材异常高大的羯人悍卒,直接伸出粗黑的手指,戳指向被墨仁抓着的支雄,怒吼道。
“不要胡说八道!”支雄强忍窘迫,瞪眼怒视那名悍卒,抬起唯一能自由活动的手指向北方,“官军要袭击我们的后军!我们必须立刻撤回去,保护家人和辎重!”
“我认得你,你是都督的兄弟,你们,”那横肉羯人伸手指着夔安,呼延莫等人,“你们都是都督的兄弟。”他将手中一柄沾着暗红色血迹的短柄大斧猛地指向支雄,咄咄逼人地吼道,“说!你怎么被他们抓了?是不是因为你我们才要撤?”
支雄张了张嘴,面对这直戳要害的质问,一时语塞,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他妈的!”夔安见状怒火中烧,猛地抽刀,一个箭步上前将刀尖顶在那名高大羯人的脖颈上,“再他娘的胡咧咧,惑乱军心,老子先砍了你!”
那高大羯人低头看着比自己矮了整整一个头的夔安,又故作夸张歪嘴斜眼看了看那柄斜搭在自己脖子上的弯刀,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露出一丝轻蔑的滑稽感。
“砍老子?”他狞笑一声,提起手中那柄宛如小半个车轮般巨大的战斧,嚣张地朝夔安亮了亮斧刃上凝固的血痂,“老子刚才在城头上一个人就砍翻了六个晋军!”他肚子猛地向前一挺,夔安竟被这股蛮力逼得向后踉跄了好几步!
氛围骤然紧绷:愤怒的溃兵越聚越多,围圈被压得水泄不通。
这群胡晋混杂的流寇是一群组织不够的无纪律之徒,诸位头领短时间内又难以整顿他们。马清看着眼前这一群嗜血的面孔,心里清楚——一旦哗变爆发,他和同伴几乎没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