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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2/2)

周廉追补道:“禀大人,考篮里并无造弊之物,下官还发现,温生员每写一题,必于草纸之上摹写一回,乃是提纲挈领之文。”

居然还打了草稿?

要知道,大邺开朝以来的制科之试,从未有人打过草稿,只因格外耗时,为了争分夺秒,人人开卷裸写,但温廷安任性地打了草纸,竟还答得如此顺畅。

周廉道:“温生员答题之时,下官一直于偏房里好生盯着,不论是律义、律策,亦或是律论,下官皆是看着他一字一字写出来的,温生员的真材实料,由此可见一斑。”话至尾梢,他音腔之中还裹藏着钦佩之色。按制科六论的水准,就连寻常的二甲进士怕是都难以望其项背,但温廷安竟能应对自如,从容泰然,其实力之可怖,由此始知。

阮渊陵阅卷前,只想着,温廷安能写完一篇策论与五篇判状就好,剩下的她写不完,他自会于太子殿下前疏通关节。看着考卷,阮渊陵抿了抿薄唇,牵出一丝浅浅的笑,想来温廷安笔墨已足,毋需他亲自来护着了。

相信今夜上峰见着考卷,也会由衷宽慰。

阮渊陵为温廷安泡了一盏漱喉的清茶,次间里置有博山暖炉,看着她冻红的脸儿逐渐恢复成寻常之色,勾缠在阮渊陵上的芜绪也渐渐地散了,见着温廷安面露凝色,以为她在忧虑升舍试一事,遂道:“科考结果约莫两日后便能出,你的卷子会优先给天家来御批,若是批毕,我会遣人递个信给国公府,这一点你稍安勿躁。”

温廷安固然是虑心升舍试,但更多是担忧士子聚街闹事,她道:“谢过大人。只今儿流民与士子堵在宣武门,晚辈挂心祖父与父亲那头……”

阮渊陵道:“这一点毋需过忧,温太师、你父亲以及府中其他人下值时,暂避于大理寺在城内伏设好的据点之中,天家会遣暗卫护他们周全,待禁军与巡检卫将闹事之人镇压下去,大理寺自会把他们送回国公府。流民四散、士子闹事不过是媵王的权宜之计,届时媵王会交出几个闹事的替死鬼给大理寺,他这般妄为,欲引温家自乱阵脚,让官家猜疑温家。”

说话间,绯袍男人行至温廷安近前,伸出敦厚粗粝的掌心,在她瘦削的肩膊很轻地拍了拍,视线望着她,低低地同她说道:“温廷安,越是在这种时刻,你身为温家的中流砥柱,越要应镇定才是。要记住,你不止是一个人。”你不是飘萍无依的涂炭草芥,你是有枝可恃的空谷飞鸟。

那一袭绣镶着鎏银玄纹的云裾,蘸染了淡淡的槐香,温廷安垂眸行了揖礼,隔着数层衣料,她感受到了阮渊陵掌腹的体温,是长者蕴藉晚辈时,惯有的温和,教人安心。

外头适时传了崔元昭的叩门声,说是温家二公子醒觉了。

温廷安心神一动,忙随着崔元昭踅回了北苑。阮渊陵兀自在昏昧的檐牙之下隽立片晌,少女的体香,与薰炉内的澹澹青烟缭绕于指腹,他看着温廷安消息的背影,心想,往后得多多提点她,注意与温廷舜之间的尺寸为好。

“沈兄,二弟情状如何了?”待进屋后,温廷安便寻沈云升,问起了温廷舜的伤势。

沈云升已经喂温廷舜服用下解药,九肠愁大半的毒已经解了,余下的毒要过两日才能全然消褪。除了解毒,还有那毒箭穿胸所落下的外伤,创口有些深了,万幸之中的不幸便是未伤及心脉,没伤着根本。

只不过……

沈云升眸色一黯。

有些话,他原本想说,但碍于一些东西,最终并未付诸言语。

他对温廷安道:“温二少爷中了九肠愁,故此他的骨脉悬虚弱浮,气血不足,肝气也不支,加之挨了箭伤,失血甚多,寒气侵肌入体,难免起了高热,我开了几道药方子,外服内煎,一日三次,这几日好生以药膳进补方为良策。”

崔元昭主动拿过了那几道方子,“兹事交给我来承办罢,我熟门熟路,认得桥州李家药铺的幺娘儿,她家的药草最是齐全。”这般,也替温廷安少了一道跑腿的功夫。

温廷安本欲让王冕去跑腿,但一想着在方才的动乱之中,她为了救温廷舜,二人坠落金水桥,便与王冕走散了。

也不知外头的动乱散去了未,假令奸贼仍在暗处设伏,温廷安不愿让崔元昭成为第二个温廷舜。

崔元昭眉眸弯弯,神态有些娇俏:“公子莫要挂心,朱叔会陪我一同偕去,我们速去速回。”

朱老九的身手,温廷安是知晓的,有他护卫崔元昭,那么,温廷安也就安了心。

崔、朱二人且出府抓药去,温廷安看着温廷舜干裂苍白的嘴唇,想着他应是口渴至极,但并不说,主动替他打了热水来,他没接,疏离且漠然地道:“放在杌案上便可。”

一觉醒来,不知为何,态度一下子生分了不少,连侧颜轮廓,在窗扃之外夕色的淋漓映照之下,皆是显得锐冷,连客套的言谢都省了。

温廷安想着这厢负伤昏厥,因着梦魇,因着疼楚,紧紧攥着她的腕子不松开,又见着他此番疏离淡漠的冷面,心里道,这大白眼儿狼,还不如让他继续伤着算事。

温廷安记挂着沈云升适才欲言又止的神色,留了个心眼,没在屋中待太久,阖拢戟门,忙对沈云升清声道:“沈兄,我有一事欲寻你讨教。”

沈云升适时止了步,看着她道:“但问无妨。”

“方才沈兄在诊治二弟时,可是有什么话想说?”温廷安细细观察着沈云升的面色,道,“眼下只有你我二人,若是兹事与二弟伤情休戚相关,沈兄能否直言相告?”

沈云升眸子掠过一抹黯色,拢了拢药箱:“确乎与伤情相关,但此不过是我个人的臆疑,并不能作数。”

温廷安道:“沈兄不若说说。”

沈云升看了偏房一眼,温廷安瞬时明悟了,带着沈云升穿过垂花门,到了西苑一处结冰了的池塘岸畔,此处并无人烟,适合讲些私话。

沈云升这才道:“我为温廷舜验伤时,发现了一处端倪,他胸背处的箭伤,与箭簇的截口太过于契合了,箭簇近乎垂直穿过他的左胸,就离心脏数寸之隔,看起来,不似是意外为之的被迫中箭——”

沈云升看着温廷安,“倒像是掐准了一切时机,蓄意迎上前挨着这一枝箭一般,并且,箭会刺在身体哪处位置,刺多深,如何刺会保住性命,凡此种种,皆像是历经了一番周密的筹谋。”

这怎么可能?

温廷安周身沁出了一片冷汗,按沈云升的意思,温廷安是故意替她挡着这一枝毒箭?目的何在?

哪有人会拿性命做赌注,遇冷箭也不规避?究竟图的是什么?

沈云升道:“这等闲是沈某的妄自揣度,并无人证物证,你不必往心里去。”

“不过,”沈云升又道,“若温廷舜真是有意替你挡着这柄箭,可见他的身手绝对匪然,一般人,若无万全的算计与身手,是不敢冒然挨箭的,纵然是先帝时期,风靡金乌卫的第一禁军教头朱老九,也不太可能轻易涉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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