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温廷安,与她畴昔所接触的儒雅温隽的公子,有着微妙的迥异。
但是,崔元昭更多的是一份钦佩和忧戚,“关于身份,其实,阮掌舍也晓得了。”剩下的话,崔元昭没有同她说下去。
彼此皆是聪明人,懂得自然都懂。
在阮渊陵眼中,九斋是没有秘密可言的,九斋所知晓的事情,等同于他也知晓了。
温廷安心中悄然打了个突,在瞬息之间,她迅疾地盘算了一番此间的利害,她女扮男装的事,一直只有温善晋与吕氏知晓,爹娘让她在舍学读、参加春闱,往大里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欺君之罪,兹事若是捅到了官家那处,纵然有赵珩之与阮渊陵从中疏通关节,命可以保住,但这仕途,必然是会断送进去,自此与青云之巅无缘。
但往小里说,这事情有且仅有阮渊陵晓得,只消他秘而不宣,温廷安照旧可以赴春闱、考科举。
她的命脉,她的人生,俨似弈局之上的一枚棋子,撚在阮渊陵的掌心之间。
一切皆是听凭在他手中的了。
恰逢此刻,崔元昭亦是道:“阮掌舍嘱托过了,待你醒时,去他的斋院一趟。”
很明显,阮渊陵有话同温廷安叙说。
温廷安从未这般局促过,她知晓,阮渊陵是温善晋的得意门生,看在她父亲的份上,阮渊陵至少会留几分面子和可转圜的余地的。
但她到底不能将情状肖想得太乐观,毕竟这天总有不测之风云。
目下,温廷安抵了斋院,阮渊陵正在写呈文,簟帘外闻着动静,便是隔烟淡淡地睇她一眼,少女大病初愈,着一袭常昔的儒生常服,腰束湖色丹纹蹀躞带,相容盎然且英气,鎏金日色披照其身,像是落着一件觅渡的袈裟,衬得玲珑纤细的腰身勾勒在了光尘之中,写意又朦胧。
阮渊陵微不可查地低叹了一句:“长大了。”
温廷安视线垂落在杌凳间,视线描摹着上边的云水纹,闻着此声,没听个真切,便道:“掌舍寻我为何事?”
温温淡淡的三言两语,便是将案前男人升起的思绪,兀突突地吹灭而去。
阮渊陵薄唇抿成了一条细线,道:“你目下伤势如何,可还要紧?”
温廷安道:“承蒙掌舍挂念,我糙养惯了,那点小伤不打紧的。”
她一直在等阮渊陵问起他身份的事情。
这种悬而未决的等待,让她一直心持悸戚之意。
可是,静候了晌久,温廷安没有等待身份的诘问,而是一封空白的敕牒,这是从内廷发来的文牍,说大理寺寺丞一职有缺,让阮渊陵荐任人才。
温廷安看到这一封敕令,心头微跳。
阮渊陵道:“此则太子对你此番任务的嘉赏,月后便是春闱,你可要好好备考,至少得要二甲及第,那么,这个敕牒才能顺遂地授予你。”
“不过,得到这份敕令以前,本官还有个条件。”
温廷安稽首道:“掌舍请说。”
“从今往后,你同九斋分开治学,在春闱开始前,日常来往,只能与元昭一人,为免你分心,其他人一概不能见,知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