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是这样想的,但目下,温廷安只能试图通过说话,来维持镇定:“望鹤师傅,深呼吸,推,用劲推——”
温廷安顿了顿,继续道:“使用你悉身的气力,用劲推——”
望鹤确乎也寻常温廷安所述的这般做了,但仍旧是收效甚微,无济于事,望鹤的背部一直绷紧成弦,但在一番推腹的动作之后,她体内的弦,陡地断裂开去,空气之中,好像是响起了一阵剧烈的断弦之响,望鹤眸瞳陡地震颤了一下,继而,脸色如滚了白漆一般,血色尽褪,神态变得死寂僵硬。
她就像是被耗尽了一切水分的花枝,娇弱委顿地瘫躺于床榻之上,呼吸先是变得急促,继而,呼吸变得奄奄,与之同时,眼睑徐缓地垂坠下去,几近于不省人事。
见的此状,阿夕某一个地方全然空了去,整个人好像被某一重物,沉甸甸地击打了一番,再也抑制不住,一时间泪流满面,她攥握住望鹤的骨腕,不住地呼唤着对方的名讳:
“阿朝!——阿朝!——”
“你快醒醒!别睡!别睡——”
阿夕抱着望鹤径直冷下去的躯体哀嚎。
偌大的船室,一时沉陷入一种绷紧的氛围之中,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妄言,尤其是丰忠全,这一对姊妹是他看着从小长到大的,而今变成了这般情状,他蓦觉身体里某一处地方,骤然塌凹了下去,像是有个常年春暖花开的地方,翛忽之间,变作满目荒唐之景,目之所及之处,俱是寸草不生,一片僵死的漠野。
阿夕陡地揪起温廷安的官袍前襟,眸色猩红,目龇欲裂,俨若一头彻底被激怒的兽,“温廷安,你承诺过的,你说你要救他,这就是你救人的法子么?!”
温廷舜适时将温廷安护在了身后,青年气场凉冽森然,俨若一柄出鞘的利刃,遂是可能斩下对方的首级。
阿夕纵任再怒不可遏,但碍于温廷舜的气场与身份,不能再去造次。
“长姊……”一道虚弱的力道,很轻很轻地掖在阿夕的袖袂之上。
“阿朝!”阿夕一手托住她的后颈,一手牢牢攥握住了她的手,“你目下感觉如何?”
望鹤的呼吸,已经如游丝一般,微弱得不可闻了,她道:“这天,变得很暗,我累了,长姊能不能让我歇一歇……”
天色很暗?
温廷安一听,如罹雷殛,满船室皆是亮堂的烛火与油灯,灯烛将船室熠照得亮如白昼,视野是极为明亮通透的,不可能会变得晦暗。
但望鹤说,天色变得很晦暗。
莫不会是……
温廷安与温廷舜相视一眼,二人心中陡地升起了一道极不详的预感。
温廷安想起崔元昭在谏文当中写过,妊娠过程之中,千万不能让产妇『睡』下去,一旦『睡』下去,便是很有可能长眠不醒了。
崔元昭强调过,必须让产妇全程保持意识清醒才行。
是以,必须要要唤醒望鹤,必须要让望鹤去推她的肚腹,让胎儿能够有初露的迹象。
在目下的光景之中,望鹤对阿夕说话之时,显得极为吃力,胸腔急剧地起伏着,俨若海面上颠簸的风浪,无形之中,攫住了每一人的心神。
温廷安大脑乱如浆糊,她率先吩咐周廉、吕祖迁与杨淳,去和阿夕一起,去呼唤望鹤。
她现在一点都不冷静,大脑非常混乱,以至于影响到了她接生胎儿的一切进程。
她要冷静下来。
并且,调动自己毕生所学的知识。
如果孕妇在妊娠的过程当中,没有气力了,不能靠自己的力气,将婴孩生下来,那么,就真的只有剖腹产这一条路了吗?
可是,她并非专业的大夫或是郎中,贸自使用刀具,万一教望鹤有个好歹,那就麻烦了。
温廷安思来想去,无意识之间,瞥见了居于船底之中的某一样东西。
——安嵌于飞轮之中的吸盘。
这给了温廷安一个近乎神谕般的指引。
对,为何她不能用吸盘,将望鹤腹中的婴孩,吸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