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第两百零九章】
“官家同你说了甚么?”在宣武军所在的驳船之上,两人见着了面,温廷安便是这般问道,嗓音潜藏着一丝隐隐约约的焦虑。
郁清、甫桑一干众人,格外识趣地退出了船舱,给主上与少卿一些两人相处的时间。
“没有说什么。”温廷舜抚摁着温廷安的肩膊,让她在铺有毡毯的杌凳之上徐缓落下,他则是给她斟了一盏清茗,递与她,末了,在她近侧的位置上,不疾不徐地告了座。
温廷安以手撑颐,一错不错地凝视他,细致地端详他的容色,并不放过他面容上一丝一毫的细节。
温廷舜被她盯得有几分不自在,一时失笑,劲韧结实的胳膊,伸过去,将她揽入了怀中,正色道:“我入宫述职,官家只叮嘱要早些去漠北赈济粮灾与安抚灾民,让灾民有屋可栖、有粮可食、有疾可治。至于旁的事,官家说,待漠北粮灾一事解决后再议。”
此一番话,教温廷安一直横悬在心口上磐石,安安稳稳地坠了地。
还好,赵珩之并未寻温廷舜的麻烦。
他身为大邺的君主,自然也有隶属于君主的器量,不会因为个人恩怨而公私不分。
温廷安本来一直很害怕温廷舜与赵珩之两人见面,毕竟一位曾经是大晋亡朝的前太子,一位亦是大邺畴昔的太子、现在的皇上,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温廷舜的存在,对于生性多疑的君主而言,无异于是变相构成了威胁。
但温青松辞世之前,让他放下『谢玺』这个身份,放下一切过往,真真正正做回『温廷舜』这个温家二少爷。温家的人,纵使知晓了他的身份,但永远会接纳他,温家的府门,一生一世皆会为他而敞开。
温廷舜亦是真正放下了自己过往的身份——在目下的光景当中,与其说是『身份』,弗如说是『包袱』。
简言之,他对争夺帝位、宫斗权谋,兴致并不算大,他寻觅到了自己存在着的、活着的真正价值。
镇守漠北、征战沙场、守护一方百姓的平安,这就是他目下寻觅到的,自己存在的价值。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是温廷舜畴昔的信仰,是父辈所传授给他的一种价值观,但在温府生活的这十余年以来,他历经过信仰崩塌、复又重建的这样一个过程。
他觉得,是否能够成为一个权倾朝野的丞相,对当下的他而言,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守护大邺这一片疆土,成为更为重要的一桩事体。
今夜入宫面圣的时候,与赵珩之见过了一面。搁放在以前,温廷舜心中难以做到平和,毕竟,在早期的时候,他一直觊觎着君王之位,意欲复辟大晋王朝。
但目下,他见着赵珩之,能够维持一种心淡如水、人淡如菊的境界。
赵珩之寻他入宫,一小部分缘由,是问公务,另一部分缘由,是打算给他拔擢官位,从少将擢迁为司隶校尉,颁发了圣旨后,温廷舜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之位,就差一个品级的距离,这是掂一掂足,便是能够完成的事。
面对晋升之事,温廷舜面容无波无澜。
赵珩之心思敏锐细腻,自然也留意到了温廷舜的状态。
赵珩之薄唇轻抿成了一条线,朗声问道:“知晓朕为何会擢迁你么?”
帝王的话辞,与其说是问他,弗如说是一种已然带了预设的设问,温廷舜自然不会踩入坑中去,淡声道:“微臣愿闻其详。”
赵珩之原是蹙紧的眉庭,静缓地舒展开去,修长匀直的指腹,轻轻地叩击在了龙椅上,奏出了一种颇有规律的清响。
他笑了笑,凝声道:“因为朕知晓你,不会再盯着朕的龙座了。”
这位最年轻的宣武军少将,对自己所居的王位,并不真正构成一丝一毫的威胁,心中确证了这一点,赵珩之感到了放心。
坐上了帝王之位的君主,对权力这一样东西,何其敏.感,每个人对权力的想法具体为何,赵珩之皆是能够切身觉知到。
是以,在当今的朝堂之中,并不存在所谓的权臣或是阉宦,纵使是有,亦是被赵珩之祓除得一干二净,他素来不喜欢给文官集团或是武官集团施予过多的权力,为了加强中.央集权,他甚至是罢黜了不少畴昔手握重权的阁老。
而拔擢为司隶校尉的温廷舜,则是成为了大邺王朝当中最年轻的二品重臣。
但赵珩之很器重他,一方面温廷舜是真的很有本事,为大邺的江山社稷做出不少贡献,另一方则是,温廷舜对权力没有很强烈的野心与追求,他已经不会威胁到赵珩之的王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