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听过官压民、民压官,却未曾听闻过官揍官的。
魏耷的指端逐一划过堪舆图之上冀北冀南各处县衙的位置,郑重其事地道:“方才客邸前所生发的景致,你们势必也见识到了,若是我不曾借巡按的官位,替那卖弱势的摊贩撑腰,这当地的地头蛇,便是恣睢横行、无法无天了,他们为何能如此野蛮横行,自然是因为这当地的县衙不管事儿,当地势力如此盘根错节,不是谁都能够轻易撬动的。”
苏子衿道:“纵使大理寺寻至县府说理,知县势必是给你们和一团稀泥,说这一桩事体,他们会好好考量考量,但绝不会即刻行动起来,答复一般延挨上七日八日才能给,而且每一回大多暗昧不清——”
苏子衿摇了摇首,揉住额心,喟叹道:“冀州比不上洛阳,此处官差办事效率太低了,整天坐在司房之中,看起来很忙碌,但又不知具体在忙些什么,我们负责收粮税的,问各处县衙收粮的情状,他们都是挨延好久。”
温廷舜闻罢,道:“照你们这般说来,确乎只有拳头才能出政权,否则,很多重头的事都不能很快就完成。”
魏耷抡起拳心,拳眼朝下,硬实地抵在案前:“可不是么,上一回我们就去了冀州最靠南的一处县衙,名曰碧水县,那个县衙和他的书记,行事磨磨唧唧,跟个滑头油柑似的,若不是我当场赏了他的赑屃盆栽几个拳头,他铁定会继续再油腔滑调了,拿我们轻易糊弄。”
温廷安失笑道:“魏兄赏了这个碧水县衙几个拳头后,他反应如何?”
苏子衿摊手失笑,道:“还能怎么着,自然变得憨居了,老老实实地将粮税递呈上来。”
一时间,温廷安陷入了短瞬的沉思之中。
平心而论,她不是一个擅用拳头解决问题的人,为官快一年了,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事况,她绝对不会轻易诉诸武力,拳头里出政权也不契合她的价值观念。
但魏耷和苏子衿是她知根知底的同窗,数年的情谊摆放在此间,他们不可能会在这种重大事体上诓瞒她。
这冀州下属管辖的六个县衙,可能真的是如唐朝藩镇割据那般,各自为政,极难整治,油滑得不行,真的要诉诸武力,才能将他们治理得服服帖帖。
温廷安问温廷舜,道:“你在漠北行伍之时,漠北
温廷舜敛了敛眸心,“漠北民情与中原的有些不同,它居于大邺疆域的边陲,、出征过,他们信服苏清秋苏将军,畴昔苏将军若有诏,他们召必归。”
温廷安听罢,觉得有理:“苏大将军威严赫赫,得天下民心,若是
周廉一条胳膊搭在桌案的边缘,随声道:“若不听,将军肯定将那人头拧下来,当杌凳坐。”
温廷舜左手指腹摩挲着右手指腹,正色道:“苏将军真的这么做过。”
众人:“……”一时间冷汗潸潸。
温廷舜解释了一句:“畴昔先帝在时,一回金军犯禁,苏大将军率十万大军打仗,怒不可遏,一匹红鬃单骑千里追剿叛徒——”
他修直的指尖,在堪舆图上漠河的位置点了一点,“就是在此处,县令逃至漠河左岸,意欲投奔金军,尚未来得及渡河,便被苏将军缉获,苏将军没有给那人一句辩解的机会,当场便是将那人的天灵盖卸了下来。”
虽然不曾亲耳听过,但众人对这素未谋面的苏大将军肃然起敬。
然而,冀州府邸的知州,不一定会有苏大将军这般的铁腕与魄力。
也勿怪管不住
不过,温廷安深觉目下尚不是一个适宜同各地县衙打交道的时机,她道:“魏兄、苏兄,你们先带我们去一趟冀州府罢,去通禀一声,大理寺要见一下冀州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