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愧是混迹官场的老油条,自己道过的话,能撤回便撤回,自己做过的事,说忘就忘。
温廷安将地动迁徙事宜,逐一道来,那碧水县的县令便是吩咐书记速记了一张单子,递呈温廷安过目,且道:“若是这单子里所述的诸项事宜,没有任何遗漏或是谬误的话,那下官便是循照这单子上的事况名目,逐一去落实了?”
温廷安细致地检视了一番,发觉对方的书记果真是将她所说的话,巨细无遗地记了下来。
所速记的话,亦是毫无差池。
温廷安将单子递予了回去,道:“单子上所罗列的名目,大致是完备的,县令老爷循照这单子将公务落实到位便好。后续的一切事宜,若是有新的进展与变动,我们皆是会同你说的。”
碧水县的县令,连忙应首称是。
送客时,县令本是要吩咐书记去筹备一马车的碧水特产,作为款送之礼,如此广大而厚重的盛情,但被温廷安峻拒了,她道:“县令能够将单子上的名目完成好,便是对大理寺最大的酬谢了。”
县令连连哈腰,两手缩藏在袖袂之中,交抵悬在胸前,笑道:“大理寺所交代的事体,下官定是尽一己绵薄之力,速速将其完成好。”
温廷安仍旧有些受不住对方这等殷勤热络的态度,当下没再说什么,便是带着大理寺一众人马,赶赴去了别的县城。
去令大多数是和稀泥的态度,但温画眉出了面的话,谈判商榷的这一过程,便是会出乎意料地顺利。
一众县令一改先前的敷衍、糊弄,态度变得极其恭谨,将温廷安所述之话奉为圭臬,唯她的话马首是瞻。
有些吊诡地是,有一位县令,原是避大理寺而不见的,说是正在外州办公差,但一听温画眉来了,不多时,马上就出现在了官府公廨之中,态度从『拒不见客』变成了『热络款待』。
温廷安:“……”
周廉、吕祖迁和杨淳:“……”
温廷安终是没隐抑住,纳罕地道:“您不是在外处办差的么?怎的这般快就回至县府了呢?”
这位县令丝毫不感到尴尬或是窘迫,正儿八经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下官自当是快马加鞭赶过来的。”
温廷安淡扫此人一眼,此人周身并无一种风尘仆仆的行相,官袍的前襟处,不曾蘸染过风尘,额庭之上亦没有渗出过薄冷的虚汗。
这哪里像是从外州赶来的面目?
不过就是司房里出来的一段距离罢了。
纵使要伪饰,也不伪饰得专业一些,大理寺人人洞若观火,平时勘察大案勘察多了,心就同明镜似的,每个人所述之话,并及一言一行,皆是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这位县令摆明儿是不愿意见到他们,也怕麻烦,所以才对外谎称自己并不在官署之中。
但温画眉显然是治他的法宝。
她给那掌书记递了桐皮鼓,道:“把这个送去县令老爷的司房。”
这一送,便是将拒不谒客的县令给送来了。
经此一事,众人对地方县令有了新的认知,亦是对温画眉另眼相待。
温廷安原以为这与六个县令谈判,需要耗费不少光景,但有了温画眉在,效率有了突飞猛进的提高,略去舟车劳顿所耗去的时辰,与六位知县所谈判商榷的时间,其实拢共并不足一个时辰。
效率真的太高了。
大理寺一行人回至冀州府,尚未落日,东方的山隅处仍旧是一片舒齐透亮的金桔色,官府眼下没有掌灯,傍晚的风时缓时急地拂来。
魏耷和苏子衿还在六县跑,四处张挂告知『地动一事』的榜文。
温廷舜和宣武军,要过几日才能回到来。
这一空当儿,温廷安对自己的胞妹已然是一副另眼相待的态度了。
“画眉,你到底是如何让六县县令,听命于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