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氏不是这般好糊弄的,凝声问道:“安姐儿此前可有扮回女子?”
温廷安点了点螓首:“确乎扮回过。”
吕氏的眉庭舒齐地平展了开去,朗声道:“那不就是了,安姐儿此前扮回女子,亦是心中有了些许定数,今下我来帮你熟悉打扮,你亦是没有多大的负担的。”
温廷安仍旧显出了一丝迟疑与踯躅。
她此前的女子妆容,乃是出自崔元昭之手,崔元昭的审美以及修容水平,温廷安心中是有定数的。
但她并不知晓吕氏的审美以及修容水平如何。
就像是在前世,她相信闺蜜的审美,但不太相信自己母亲的审美,若是母亲要替她摹妆修容的话,温廷安是宁死不会同意的。因为存在一定的代沟,所以审美也会有所偏差。
但在时下的光景之中,温廷安露出了一丝诚惶诚恐之色,他仍旧想要婉拒,但吕氏已然是没有给她一丝一毫转圜的余地了,当下吩咐数位小鬟,将她带至一座充溢着熏香的暖阁之中。
温廷安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刘氏在帘外温声安抚道:“安姐儿,请务必相信大夫人的修容美肤之术。”
刘氏补充道:“吕楼主的修容美肤之术,在冀州城可是闻名遐迩的,诸多新嫁娘出嫁的妆容,皆是由吕楼主捉刀的,一般人可谓是千金难求。”
温廷安委实不晓得自己该摆一副什么样的表情,当下只能略显尴尬的抿唇浅笑。
这也太夸张了罢,她今晌只是回吕府见外祖母,又不是准备出嫁,在妆容、衣饰之中,也不必这般隆重罢。
过于隆重,反而显得会很刻意。
不过,凭心而论的话,温廷安倒是挺想见一见这位外祖母的。
放眼冀州地界,不论是冀北还是冀南,无人不敬畏这位女将军,虽然英雄已迟暮,但江湖之中处处流传着她的传说。
温廷安试图在原主的记忆之中觅寻一些,关于这位外祖母的一些记忆。
诸如,关于这位外祖母的面容。
但很遗憾地是,温廷安遍寻无获。
可能是原主与外祖母太久没有见了,所以,一些记忆已然被岁月冲淡了去,只剩下一些蒙昧的残痕淡影,教人探勘不清真切。
怔神之间,身边便是来了人。
温廷安看到母亲吕氏提着一盒妆奁,以及一只齐人之高的檀木质地的衣箧,不疾不徐地行来。
吕氏吩咐一位静侍近旁的小鬟,捧来一面鎏金黄的圆面铜镜,静静地置放在温廷安近前的妆台之上。
温廷安看到镜中的自己,自己身后便是母亲。
母亲信手温柔地拆下了她的官弁,一行执来一柄细齿云纹篦子,一行匀缓地梳着她的如云鬓发。
吕氏的动作非常温柔,让温廷安心间复上了一滩绵长的暖流,她仿佛被醇和的氛围淋漓尽致地包裹住了。
篦子的细齿,轻拢慢撚地游走于温廷安的鬓角之间,将她每一绺发丝耙梳得极其细致柔顺。
不论是前世,亦或者是今生,梳过温廷安头发的人,屈指可数。
在前世,母亲为她编过辫子,不过,她再长大些的时候,她就不再让母亲打理自己的发丝了。
在今世,温廷安再一次感受到母亲未自己梳理发丝的感觉。
是家的感觉。
哪承想,吕氏道:“以后给你梳发的人,便不是我了,而是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