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婚姻◎

别的人可以逃跑,主教不能，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先生，带着满脸战战兢兢外加难以置信的表情,过来带路了。

朱莉之前还有点担心,神殿里会不会有人伤害J,见到主教以后她发觉她想多了,毕竟J还是王国的伯爵，况且，也没有人类那么失智,会故意去激怒一个处在相对平和状态下的吸血鬼。

在拱卷式的中庭里等待觐见神明的时候，朱莉站在主教旁边，就听见他一直低着脑袋不停嘀嘀咕咕念叨着什么。

朱莉微微侧身过去偷听,听见主教嘴里嘀咕的是：“不可能，吸血鬼伯爵怎么可能……不,这不可能,没有吸血鬼能破除神明的诅咒……可是，这……不,这中间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圣坛的门打开了,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手挽着手,兴高采烈地从圣坛里走出来,经过他们时对主教高兴地行礼道谢。

两个年轻人离开后，J随口问了一句：“他们刚才在圣坛里干什么？”

主教不敢不回答：“他们刚刚缔结神圣的婚姻,光明神大人刚才正在对这一对新人赐予祝福。”

这两个人,居然害他等待,原本J是不太高兴的,打算克制地发一下脾气,但在听完主教的这番话后,他就忘记了发脾气的事，陷入了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容的沉思。

神明召见了他们。

光明神，世上最伟大的神明，毫无疑问的，他的身躯是力与美最完美的化身，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主教感觉光明神大人似乎比之前更加健美了一些……

主教忍不住陷入了回忆和深思，光明神大人的神像……以前的肌肉，有这么饱满吗？

严格意义上说，神台上的不过是一堆石膏而已，即便它是由王国最伟大的工匠不眠不休雕塑而成，也不过只是一具普普通通的石膏雕像而已。是因为神明大人将自己的一缕神识投射在了雕像之上，平凡的石膏才有了意义，变成了伟大的、令人尊敬的神像。

所以，理论上来说，神明的外形全都来自于石膏雕像的形状，是可以被改变的……但是谁改变了石膏形状呢……

直到反应过来自己的直视和打量都亵渎了神明，主教才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

与此同时，一旁的朱莉也在悄悄打量着神像。

白色的石膏神像，根据朱莉目测，大约有三个人那么高，微微垂下的目光中带着怜悯与漠然——

是在很多教堂里都会见到的神像。

唯一有点违和的是神像的体态，大概是朱莉见过的所有神像里，最……最健美的一个？

不用别人评价，朱莉自己都觉得用“健美”这个词来形容神明有点奇怪。

不对，今天来神殿的目的不是这个。

主教已经对着神像说了一大堆话了，碍于J在场，老先生不敢将话说得太明白，例如这句“派人检修围栏”，就被委婉地插在一大堆无意义的废话里面。

朱莉眼睁睁看着他越说越激动，就只差当场跳起来大喊：加固！重建！把吸血鬼重新关起来！

不过事情好像和她想的有点不一样，她之前以为，围栏上的神明诅咒只是会限制吸血鬼的活动范围和时长，原来庄园居然是一座绝对禁止打破的监牢吗？

那为什么J可以出来？

朱莉想不明白，但她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一次搞不好是J破除诅咒的契机。

她立马给J使眼色，让他为自己辩解。结果J不知道在想什么，显然根本没有听主教在说什么，J只专注地盯着她的脸，看一会儿她，再扭头看一眼刚才两位新婚夫妻挽着手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J靠不住，朱莉只好自己上了，学着主教的样子对神像报告道：“J不仅可以出入庄园，而且他最近还有了心跳。”

“心跳？！吸血鬼有心跳？！”

主教双手捂住胸口，一副马上就要晕过去了的样子。

朱莉觉得他世界观都要崩溃了。

她实在有点不忍心再刺激这个老人家了。

神像竟然开口说话了……不对，不是说话，神像的嘴型没有丝毫变动，朱莉甚至分不清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低沉的男声，温和且遥远。

“种族就是种族，种族不会轻易改变。”

神说。

在短短一句话中，朱莉产生了难以言喻的感受，像在声音中穿越了山川湖海，经历了千年的风起云涌，太阳与星辰不断变幻，包住小小昆虫的琥珀凝结在她的眼前。

画面瞬间开启，瞬间消失。

朱莉花了好一段时间才适应过来，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倒在了J的怀里。

神明再次开口：“远道而来的孩子，不用担心，你没有危险。”

朱莉被这个称呼惊了一下，不过很快放下心来，神明当然什么都知道。

“不要担心，有危险我会保护你。”J自动忽略了光明神对朱莉的称呼。

除了朱莉，谁的话他都懒得听，连神也不例外。

朱莉没有担心，她和J在一起，无论去哪里她都不害怕。

慢慢缓过来的朱莉开始思索光明神刚才说的那句话，是说J无论有没有心跳都是吸血鬼？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朱莉想起她在以前的那个世界里到庙里求的签，每一枚签上的话都是云山雾罩，让人听完云里雾里。

……看来无论哪里的神，说话都是不明不白的。

想到这里，朱莉突然感受到一道不知道来源的注视，像正在注视一个顽皮儿童般的包容目光。

朱莉有点心虚地往J怀里躲了躲，完蛋，她心中的腹诽好像被光明神听到了。

像是为了为所有神明正名，光明神这一次直接抛出了答案：“母亲给予了你来自吸血鬼的血脉，给予你生命的父亲让你拥有了打破神之诅咒的可能性。”

意思是，J是个……混血儿？

朱莉的思考一秒都没有断过，J的父亲果然不是同为吸血鬼的老伯爵。

而当事吸血鬼J早就听得不耐烦了，他现在唯一在乎的人就是朱莉，只要他在朱莉想出来的时候能从庄园里陪她出来就行了，管他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比起他从不在意的身世，更让J心心念念的是——

光明神静静地垂眸看着他，忽然微笑着微微颔首，说：“我明白了。”

“你希望得到神对婚姻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