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们完全不见在笼子里时那种脏污到看不清脸的模样，一个个被打扮得光彩照人，荡漾的胸脯，勾魂的腰肢，纤细的脚踝上戴着会“叮叮当当”作响的小巧金铃铛，在客人面前跪成一排，非常惹人怜爱的样子。

奥黛塔不得不发出感慨，不愧是地下城拍卖场，这要是换了外面，即便是最高级的奴隶市场，也不可能一次性集齐这么多如此漂亮的女人。

“走吧。”奥黛塔对侍女吩咐道。

她的马车停在前庭，刚走出几步，奥黛塔停下了脚步，因为男人没有跟上来。

四个王国最强壮的精英士兵，一起拽拖锁链，居然都拉不动他一个人。

他在看那几个瑟瑟发抖跪成一排的女人，眼中是守着巨熊死亡时的怜悯。

奥黛塔挑起眼神阻止试图催促男人的卫兵，她不说话，也没有动，就那么抱着手臂站在原地，一直等到男人回头找寻她的踪迹。

她从那道注视中看出了一点乞求的意味。

她的个头比他矮很多，比周围的男人都矮很多，却仿佛永远居高临下。

“你想让我买下她们？”奥黛塔问道。

男人点了一下头。

奥黛塔嗤笑一声，“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好人？说不定我把你买回去，就是为了一鞭子一鞭子抽着玩呢。”

男人停顿了一下，仍然看着地面，只是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了，说：“您不会。”

“啊！原来你不是哑巴啊！”

奥黛塔惊讶地跳到他面前。

他不仅不是哑巴，甚至，在她听过的所有男声……不，在她听过的所有人声里，他的声音绝对是最好听的一个。

尽管他没有使用最尊敬的语言，吐字还带着一些来自地下城的奇特口音，声线依然让人听过一次就无法忘怀，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感觉，就像是……就像是，温柔的海水涌上来，缓缓包裹住了一颗在细软的沙滩上晒着太阳的心脏。

奥黛塔在短暂的惊喜过后，莫名一阵火又在心中烧起来。

明明拥有如此悦耳的声音，偏偏要藏起来，如果不是为了这几个毫不相关的女人，他打算什么时候才让她发现这个宝藏？

奥黛塔冷淡地笑了笑，笑容完美呈现出漠不关心和一丝恰到好处的揶揄，“为什么要救，那里面有你的旧日情人？”

毫无疑问，她是故意在逗他了。

男人猛地擡头，“没有！”

“噢！”奥黛塔拖长了声音，“那么就是还没追求到的心上人了。”

“没……没有！”

杀死一头巨熊都能杀得轻而易举的人，现在居然脸涨得通红，那么高大健硕的身躯，站在她面前，手足无粗的样子。

这也太经不起逗弄了吧！

奥黛塔在心里快要笑晕过去了，感谢光明神，往她一潭死水一样的生活中噗通扔了一粒笨石头。

她的嗓音冷漠到了极致，本就微微上挑的眼尾也高高挑了起来，“怎么办，不太想管呢……不然你求求我？求我，我说不定可以勉为其难考虑一下。”

是的，他只能求她，不能要求她，他被她买下来了，今后一生，她都是他的主人，他只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奴隶，根本没有资格在她面前提出任何要求。

长久的沉默被打破，他最终低下了头，“……求您。”

奥黛塔欺负人时从来不喜欢适可而止，她愈加愉快，“求人难道不用跪下的吗？”

除了老国王和腓特烈大公，其他所有男人觐见公主都需要行下跪礼仪，奥黛塔对此感到习以为常，因为男人对这个普普通通的要求感到犹豫，奥黛塔反而觉得奇怪。

可是，就是因为他不是十分愿意，让奥黛塔更加感到跃跃欲试。她奥黛塔别的爱好没有，生平最喜欢的就是勉强别人。

“不跪也无所谓，那就算了。”奥黛塔瞬间垮下了脸，转身作势往马车的方向走，“走吧。”

“等……”男人叫住她，他迟疑着，“……等一等。”

奥黛塔十分不耐烦地停住了脚步。

在她再次迈步之前，男人单膝跪在了她的脚边。

不是完全心悦诚服，不过好歹是跪下了。

完全没有原因，也没有理由的，看着他低头，看着他臣服，奥黛塔忽然感到了一阵发自心底的快乐，连灵魂都忍不住颤栗的快乐。

她伸出手，像在摸一只动物，动作放肆地搓揉着他浅棕色的头发，满意地笑道：“乖，真听话。”

手上摸到的全是早已干涸的黏稠血液，手脏了，但奥黛塔不在乎。

这时，奥黛塔的一名仆从回来了，所有被拍卖的女人都垂着头跟在他的身后。

跪在地上的男人眼神微变。

她还没有答应他救人的请求，显然，在他开口求她之前，她就已经打算出价买下这些女人了。

“我要不要救人，还需要你告诉我？”

说这话时，奥黛塔擡起了手，一名侍女从细颈金瓶中倒出清晨从花瓣上收集的露水，另一名侍女正在一根一根仔细为奥黛塔擦拭着手指。

“不过，我能买下今天这几个，那明天的呢？后天呢？”奥黛塔对他那多余的善良感到不可思议，“就像你不想杀刚才那头蠢熊，那其他熊呢？你总不能救下所有在苦难中挣扎的生灵。”

男人默默站起身来，然后继续保持缄默。

说了半天也没得到回应的奥黛塔朝天翻了个白眼。

这个人可能不是个哑巴，反正一定是个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