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她的思绪又飘到加斯图斯那里去了,奥黛塔收回神思,对泰莎说道:“看来我还真得给这个孩子当管事的教母了。”
血缘上,奥黛塔是未出世宝宝的亲姐姐,怎么也不是教母的关系,不过奥黛塔才不管那么多,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行吧,泰莎小姐,算你走运,遇上的是我。”
反正她都要利用泰莎的孩子换取自由,那就再拉这个可怜的女孩一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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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奥黛塔又随手挑了几个女孩,去她们的房间里闲聊了几句,然后很随意地对管家吩咐道:“把这些女孩都放了吧,我看她们都挺可怜的。”
管家错愕地瞪大了眼睛,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重复道:“都……放了?”
奥黛塔摆出极度不耐烦的脸色,“你是聋了吗?”
管家又惊又惧:“可是大公——”
“如果是心甘情愿和他在一起的情妇,我作为女儿,当然不应该插手。可是你们用这么粗的锁链把女孩子们关押起来,你敢说她们是心甘情愿的?”奥黛塔本来是在演戏,演着演着心头的火真的一把烧了起来,一把推开试图阻拦她的管家,“今天我一定要放走她们,要么你就立刻站到一边去,要么你就现在把我打晕。”
管家哪里敢打她!打晕女武神?他还不如自制绞刑架然后把脖子塞进圈套里!
奥黛塔根本没等管家同意,就命令自己的人开门放人,庄园里的人想拦又不敢拦,女孩们有的哭泣有的尖叫,还有的报复地用指甲刮花了曾经伤害自己的仆从的脸,此外竟然还有那么一两个不愿意离开的,现场顿时比受惊后的鸡窝还要混乱。
奥黛塔亲手打开了泰莎的房门,不过现场已经乱成一团,倒也没有显得太突兀。
没有人留意到奥黛塔压低声音对泰莎说话,她半是奉劝半是威胁地说道:“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建议你不要耍心眼逃跑,不然万一出了什么事,我还要费心救你。”
泰莎向她行礼,低声道谢:“殿下,请您放心,您是女武神,我相信您。”
奥黛塔忽然发觉女武神这个名号有时候还挺好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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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奥黛塔周围着实吵闹了一阵。
她先是找了间偏远的农舍,将怀孕的泰莎养了起来,还把泰莎的家人,连人带牛带羊带鸡一起迁去陪泰莎作伴。
自从大公强行将泰莎带走以后,家人就失去了她的消息,每天以泪洗面,如今亲人终于重逢,双方都再也没有惦记和忧愁。泰莎逐渐放下沉甸甸的心事,又被奥黛塔派去的人照顾得很好,每天吃得好睡得好,整个人都圆润健康了不少。
至于奥黛塔这边,放走庄园里所有女孩的消息传到行宫,腓特烈大公勃然大怒,听说摔了一屋的瓷器,命令奥黛塔立刻去见他。
奥黛塔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她和父亲的关系不亲近,她没有关心过大公的私事,因此从前她只大概知道他花心,但没有想到老家伙为了生出一个可以全盘掌控的孩子,已经疯狂到这种无耻的地步了。
奥黛塔不光插手管了这件闲事,还把庄园管家抓起来,逼问得知还有另外两个关押年轻女孩的地方,她也分别去大闹了一场,把所有愿意离开的女孩都放走了。
奥黛塔没想到,达伦会为了这件事特地来找她。
达伦离开公主的近身护卫队之后,去了腓特烈大公身边,然而大公迟迟没有给他指派职位,他只能那么不尴不尬的在行宫里虚耗时间。
达伦不仅自己来了,还带来了奥黛塔的老师皮埃罗先生,两个人一起苦口婆心地劝说她:“您想帮助那些女孩,有很多更加迂回的方法可以选择——”
奥黛塔耳边嗡嗡嗡嗡,就像置身于苍蝇的巢xue一样嘈杂。
如果是过去的奥黛塔,可能这个时候已经咒骂着让他们闭嘴了。
但她最近为了给泰莎的孩子铺路,不得不上进起来,和大臣们来往请教。常常吓得被她找上门的大臣们纷纷往窗外张望,看一看今天的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起来的。
于是她尽力按耐住已经快要按耐不住的怒火,没有针对伟大的皮埃罗先生,她还希望皮埃罗先生以后能当泰莎孩子的老师呢。
奥黛塔客气礼貌地送走了皮埃罗先生,一转身,脸上的笑容彻底垮了下来,对达伦厉色道:“您说得都很对,达伦·坎贝尔先生,但我不会那么做,我不想有那么多复杂的心思,我就是这样的人,我想做什么就要做什么,很显然,我不适合当女王,阁下也不必在我身上多费心机了。”
过去她是大公的独子,不得不接受将来会成为女王的事实,现在情况可不一样了,只要泰莎能平安产下一个孩子,按照她和泰莎的约定,这烂摊子就不归她管了!
奥黛塔直接把达伦轰了出去,还叮嘱女仆以后再也不要放他进来。
她是大闹了一场,然而腓特烈不知道泰莎怀孕的事,奥黛塔依旧是他唯一的继承人,大公也不能真的拿奥黛塔怎么样。
奥黛塔忙着拉拢人心,还要时不时分神关心一下泰莎的情况,时间在忙碌中过得飞快,一天一天日升月落,早已超过了奥黛塔和加斯图斯约定的五十天期限。
奥黛塔逐渐变得焦虑起来,她从不担心加斯图斯会背叛誓言,只是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
超过约定的第一天,第二天,第十天,第一个月……奥黛塔常常做噩梦,或许也谈不上是噩梦,只是在梦里,她也像现在这样一直在等加斯图斯,超过了他们约定的某个期限,加斯图斯没有回来,奥黛塔等啊等,一直等,一直等,在日复一日的无尽等待中痛苦、心灰意冷,最终陷入了无法挽回的绝望。
奥黛塔总是从这样灰暗的梦境中惊醒,满身冷汗,绝望的痛苦从梦境里蔓延出来,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像是被硬生生挖掉了一块,更像是被什么攥紧了心脏,再也无法呼吸。
奥黛塔窒息般挣扎着急促抽吸着空气。
“公主殿下,您醒了吗?是要喝水吗?”
侍女察觉到她的动静,轻声问道。
“不用,你先出去。”奥黛塔一把拉过帐幔遮住自己,不让侍女看见她的失态。
寝宫的地毯铺得太厚,奥黛塔还喜欢命人在地毯下铺上厚厚一层干薰衣草助眠,听不见侍女离开的脚步声。
当床帏从外面被掀开一个角时,奥黛塔即刻恼怒训斥道:“我让你出去!”
一个枕头砸过去,没有落地。
风带来海洋湿润清新的气息。
奥黛塔愣住了。
不是眼花,加斯图斯站在她的床前,手里稳稳抓住她扔过去的枕头。
他也许刚从海里回来,浑身湿漉漉的,身后拖出一地的水痕。
奥黛塔头晕目眩,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着他,确认他全身上下都完好,尽管脸色憔悴得可怕,至少没有骇人的伤口。
他的眼神带来重逢的喜悦和炙热,扔下枕头,握住她颤抖着伸过去的手,低下头轻吻,嘴唇在她的手腕上辗转留下湿润的痕迹。
“奥黛塔,我回来了。”加斯图斯温情地低喃着,温柔中压抑着饱满的情感呼唤她的名字,“奥黛塔,我的奥黛塔……”
奥黛塔野蛮地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却不是因为他竟然胆大包天地直呼她的名字。
“你还知道回来!”
加斯图斯一怔,缓慢擡起头望着她,表情里全是愕然。
奥黛塔朝他冲了过去,真的是用尽全身的力气猛撞过去,还好对面是强壮的加斯图斯,如果换作是别的男人,估计要被她撞得人仰马翻。
奥黛塔跳起来挂在他身上,发狠地亲吻他的嘴唇,发泄一样撕咬,直到鼻腔中充斥着血液的腥甜味,然后拉开距离盯着他看,看着看着,擡手又给了他响亮的一巴掌,像一头小豹子一样愤怒地咒骂道:“说好的五十天,为什么让我多等这么久!”
加斯图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她打,只是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古怪,还拿显而易见的问题反问她:“……超过五十天了?”
奥黛塔完全忘记了身为公主应该具备的优雅举止,她实在太生气了,情绪强行积压了太久太久,所有的担忧全都在见到加斯图斯的瞬间转变为愤怒,她粗暴地捶打他的肩:“为什么不守承诺!我告诉你,你别想用鬼话糊弄我!”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加斯图斯不是第一次在她面前感到有口难言,只是这一次是真的懵了。
根据上一次在时间海的经历推算,时间海的十天等于人类世界的五十天,为了完成和奥黛塔五十天的约定,在时间海的十天里,加斯图斯处理了太多事情,四百多年过去了,他要把散落在各个地方的人鱼族召集起来,整顿出一支还算看得过去的军队,还要了解海妖的现状和战力,最重要的,还要找到一个让奥黛塔能在时间海里生存的方法。
为了赶在十天之内回来见奥黛塔一面,整日整夜,加斯图斯几乎从没有合过一次眼,很多事情都还没有完成,但他心中惦念着对奥黛塔的承诺,放下手中所有未完的事情在第十天赶了回来。
然而,奥黛塔却告诉他,距离他们分别的那一天,已经过去了将近半年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