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诺斯夺下她手里的毛巾，兜头盖在她的脸上，忽然大笑道：“以后变得厉害点，被那种软蛋欺负，说出去，我简直快要被你笑死。”

朱莉安娜连脸上的毛巾都忘记扯掉，沾过水的厚重布料压得她呼吸不畅。

神明啊，居然还真是为了她？！

居然会有人为她抱不平吗？当她受到了欺辱，居然会有人站在她身后，对她说：“你有我”吗？

光是在脑袋里想一想，就已经觉得是天方夜谭了。

朱莉安娜不敢问。

在她短暂的过往生命中，得到的东西太少了，只有失去期待的能力，才能勉强支撑着活下去。

*

第二天，他们继续向前走，马车驶出城，经过了普尔村庄，朱莉安娜不知道小王子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们绕路去了一趟本内特庄园。

栅栏还在，可惜无人打理的田埂上杂草丛生，朱莉小时候最恐惧的打泥坑变成了一块板结开裂的土地。

磨坊高高的风车倒了，朱莉安娜从破烂的窗户里钻了个脑袋出来，朝小王子难以置信地大喊道：“哇哦！磨盘居然被偷了！”

克洛诺斯坐在掀开车帘的马车里，坐姿优雅，仿佛坐在城堡富丽堂皇的宴会厅内，而不是破败的乡野田地中间。

“不奇怪。”

他看着跑得脸颊红扑扑的朱莉安娜，感受到了乡村清新的空气，不是贵族淑女们习惯使用的浓郁到刺鼻的香粉，而是带着泥土和青草的美妙气息。

看着小王子那副养尊处优的样子，朱莉安娜很怀疑，他真的见过磨盘吗——不，他知道磨盘是什么东西吗？

噢，也不一定，说不定他用磨盘砸穿过某个人的脑袋。

想到这里，朱莉安娜打了个哆嗦，不再在磨坊里乱窜，抱着胳膊赶紧冲回马车上。

“可以走了？”

克洛诺斯递给她一张带着清淡香气的手帕，示意她擦一擦额头跑出的热烘烘的汗水。

“嗯！累死我了！”

朱莉安娜歪倒在座椅上，很没有形象地大口喘着粗气。

自从她被小王子揭开女仆的底牌之后，她就很少再装贵族淑女了。

“解恨了？”

克洛诺斯笑着问她。

朱莉安娜歪着脑袋，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

如果她还是女仆朱莉安娜，肯定会仰天大笑，说不定还会跑到大门口去，叉着腰痛痛快快大骂一场。

可是她现在是王妃安娜了——尽管她知道她只不过是个假货而已，却好像也没那么在乎了。

“走吧走吧。”朱莉安娜推了克洛诺斯一把，连声催促道。

大磨盘砸扁脑袋，脑浆四溅，画面感太强，朱莉安娜这辈子都不想看见磨坊了。

华贵的马车摇摇晃晃远去，只剩下几个衣衫褴褛的无家可归者，还住在本内特庄园结满蜘蛛网的废弃建筑里。

赶在日落之前，克洛诺斯和朱莉安娜抵达了另一个小镇，伍德家就住在这个小镇的尽头。镇上夜里最热闹的去处，除了唯一的酒馆，就是酒馆后面贝茨太太的妓|馆。

镇上的唯一一家旅馆里，旅店老板正在向他们一一介绍这间最昂贵的套房里的设施。

老板刚刚见识到了震撼人心的一幕，他亲眼见到这对衣着华丽的夫妇，将皮草斗篷解下来以后，就随手扔在地毯上。

老板意识到，面前这对夫妇的富有程度，恐怕超出了他曾经见过的所有人，甚至于超过了他的想象力。

每当有新人来到镇子上，旅馆老板都会为贝茨太太拉客，贝茨太太会按照收入给他结算返利。

旅馆老板避开朱莉安娜，悄悄对克洛诺斯热情推荐了贝茨太太的妓|馆，拍着胸脯说道：“我知道您是见多识广的绅士，不过请您放心，贝茨太太的姑娘们都很漂亮，绝对是您在大城市里难得一见的淳朴风情。”

克洛诺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回头瞥了一眼正在到处参观的朱莉安娜。

旅店老板立刻会意，声音压得更低：“您放心，我们会帮您找好完美的理由，一定不让太太心生疑虑。”

克洛诺斯回身，招手叫朱莉安娜过来。

正在欣赏浴室的朱莉安娜莫名其妙被叫回来，茫然问道：“怎么了？”

克洛诺斯指着旅馆老板，毫不犹豫地说：“他让我去逛妓|馆。”

旅店老板的笑容瞬间凝固在嘴角：“……”

朱莉安娜：“啊？”

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啊？

不要说她只是个假王妃，就算她是真王妃，也不太好阻拦小王子去逛妓|馆啊。

于是她凑近小王子，踮起脚，贴在他耳边，小声地问道：“那您要去吗？”

克洛诺斯耸了耸肩，非常镇定地用正常音量说道：“我说了我不去，他非要让我去，还说会在太太面前帮我隐瞒。”

朱莉安娜听完非常生气，怒瞪向旅店老板：“您怎么能是这样的人呢！”

旅店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