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令拉如临大敌的,慢慢的,慢慢的,安娜经历了很多事情,那个史莱姆王子改变了她的很多想法——或者应该说,不是史莱姆王子改变了她的想法,而是安娜内心深处的很多想法觉醒了,将拉长久以来努力种下的扭曲观念一一打破,安娜不再默认女性在生殖方面的弱势地位,打破了桎梏灵魂的枷锁。
拉找不到突破口,气急败坏,可是一年一度的红月即将来临,再不行动,又要再空等一年。拉在安娜的脑海里找到了爱情。
它从一开始就看中的繁衍对象,心中竟然对别的生物产生了爱情。
拉嫉妒得快要疯掉,却别无选择的,将它的野心混进她的爱情里,将繁衍的冲动植入她的梦境。
拉努力了那么久,只为了和安娜繁育出后代,也许,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们可以拥有一种兼具动物和植物双重能量的强大后代,将所有可恶的动物屠戮殆尽,让植物重新掌控这个世界。
拉吸食安娜的血液作为养分,将产生的孢子体从伤口送回安娜的体内,她的身体就是一个天然的孢蒴,源源不断地为孢子提供营养。等到孢子体完全成熟,从她的体内萌发、生根,产生史无前例的伟大新株——
那,就是时间海崭新的未来。
*
苔藓的雄心壮志被碾碎在了阿尔贝托强壮的触手里。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安娜的?!你都对安娜做过些什么?!”愤怒的足肢疯狂地摇晃着苔藓,阿尔贝托怒吼道,“快说!”
安娜吃惊地问道:“你连苔藓说话都听得懂吗?”
不得不说,这时候安娜看向阿尔贝托的目光已经有几分崇拜了,他好像和很多生物都能交流。每次看到阿尔贝托和追云者无障碍沟通,安娜都觉得十分神奇。
“呃……”阿尔贝托从极度狂怒的状态中瞬间脱离,一根小触手有些尴尬地挠了下后脑勺,“不能。”
虽说时间海世界的生物千奇百怪,但动物和植物还是跨界太大了,阿尔贝托不懂植物的语言系统,对植物的了解也不够深刻,不然的话,他早就把这片妄图祸害安娜的烂菜叶子找出来大卸八块了。
为什么偏偏是苔藓?
阿尔贝托恨得牙痒痒,他怎么没早点想到会是植物呢?用触手拍得稀烂?再搅成汁液?
好像都不能根除。
史莱姆举着触手陷入了沉思,认真思考到底该怎么样处理苔藓才能让安娜更解气。
阿尔贝托愤怒,当事人安娜当然更生气,也不管苔藓到底能不能听懂,指着它就痛骂一通:“你这个卑劣的、可耻的、愚蠢的,呃……还有……我想想,还有……”
“这就想不出了?”阿尔贝托感觉有点不甘心,“那为什么你每次骂我的时候都有那么多词汇?”
“我想想啊……”安娜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在短暂的深思熟虑过后,她认真回答了阿尔贝托,“大概,是因为骂你的时候感情更加真挚?”
阿尔贝托目光阴森,“安娜,我记住你了。”
安娜曲起手肘用力戳了他一下,“谁怕你啊?!”
阿尔贝托威胁地放开了所有的足肢,“你再说一遍?”
无数触手在他身后张牙舞爪,背后是一轮暗红的血月,看上去确实有点恐怖。
只有安娜无所畏惧,叉着腰顶回去:“再说一百遍都没问题。”
“你敢!”阿尔贝托大声怒喝道。
毫无疑问的,安娜和阿尔贝托又吵起来了,骂战都不足以解决问题了,他们甚至开始互相推推搡搡(推搡过程中,阿尔贝托担心安娜触碰到苔藓,把捏住苔藓的那只触手伸到了平台以外的位置远远吊着,安娜也很小心地不往那边走过去半步)。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很谨慎,那些张狂的、不理智的、不必要的浓烈情绪,似乎都只留给对方而已。
被吊在平台外晃来晃去的拉从未受过如此大的耻辱,它对安娜是有感情的,它宁愿安娜用最强烈的情绪憎恨它、以最大的戒备心应对它,可是安娜和阿尔贝托都表现得像是从来没把它当一回事,压根就没有半点尊重大反派的精神。
拉声嘶力竭的呐喊和痛骂,反正安娜和阿尔贝托是听不见的,他们忙忙碌碌的,一边吵着架,一边什么都没耽误,在平台上就把火堆架了起来。
火堆的搭建无疑携带着阿尔贝托的私愤,是安娜有史以来见过最大的一个火堆了,燃烧的火焰将天空都照亮,连赤红的血月都显得黯然失色。
苔藓最怕的就是高温干燥的环境,当阿尔贝托举着他不怕火也不怕水的触手把苔藓拎进火堆时,安娜耳畔仿佛响彻着刺耳的尖啸,指尖刚刚结痂的伤口开始在隐隐作痛。
她和阿尔贝托分别认真检查了好几次手指上的伤口,确认没有被绿色汁液污染,保险起见还是挤掉了少量鲜血,用清水洗干净伤口,阿尔贝托拿来了一个不知道什么草药给她敷上,应该是没有大碍了。
安娜看着熊熊烈火里翻滚燃烧的苔藓,“哔哔啵啵”的不止是火焰跳动的声音,似乎还有一层黏黏糊糊的东西从她的灵魂上剥脱下来,她的心终于能够尽情呼吸,连人都变得轻盈起来。
啊,一切都结束了……
安娜闭上眼睛,畅快地呼吸着,彻底的自由像是得以具象化,在她的眼前呈现出一副不留遗憾的美满画卷。
她舒畅地笑着,转头对阿尔贝托轻快地说道:“好啦!看来事情结束了,我也该离开了。”
“……啊。”
阿尔贝托的笑容僵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