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什么都没看到。”弗丽达嬷嬷扯着嗓子警告道,“要是想出去,最好给我闭紧你的嘴!”
克拉拉畏缩地低下头,不敢再说话了。
这时的伊西丝已经完全清醒了,但她没有动。
她很有冲动马上跳起来抓着弗丽达嬷嬷和雷米副主教问个清楚,但是她努力忍住了,默默听完了全程。
冲动也是有选择性的,不急这一时。
*
克拉拉从关进禁闭室的那一刻开始,就不停地低声啜泣。
接连不断的低泣声被伊西丝当成了白噪音,她很快又进入了梦乡——
这里要稍微辩解一下,真的不能怪伊西丝太懒,禁闭的生活实在太闲了,她又不忏悔,每天除了习惯性做一点无氧,顶多再来一些波比跳和原地变速跑,剩下的大把时间就只能用来睡觉了。
她梦到了光明神,还有穿透她灵魂的那一眼注视,那冰冷、漠然的一眼,激得她在睡梦中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其实,伊西丝想起神明的时候并不太多。
自从穿越以来,她一直忙着适应对她来说无比原始落后的生活、忙着背记那些冗长拗口的经文,忙着弄清神殿复杂的人际关系,竟然忘记思考最重要的光明神。
当时在拱廊下,除了她,在场的其他人并没有特殊的表现,也就是说神明只看了她一个人,祂为什么要看她?
最开始伊西丝莫名其妙出现在了圣坛里,然后就被神明指定为神女,祂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还有,刚才她做梦梦见的,到底是回忆起之前被看的一眼,还是神明刚刚又看了她一眼?
伊西丝直到现在她才后知后觉感觉神明不太对劲,她感觉她的心,好像确实大得有点离谱了?
*
“起来!吃饭了!”
送饭的是负责看守的士兵,对额外的工作感到非常不满,餐盘粗鲁地往门口一扔,转身就走。
反正待过禁闭室的人以后都不可能成为管事神女了,没必要花心思对待。
伊西丝不在意,轻快地走到门边蹲下,熟练地拉开插销打开送饭口,今天餐盘扔得有点远,她使劲够了一会儿才拿进来。
在伊西丝大口大口嚼着面包的时候,克拉拉主动和伊西丝搭话了。
两间禁闭室是连通的,石砖堆砌的厚墙中间有一个只能容下一只猫爬过的气窗——
最多两只。
不过足够看得清楚邻居在做什么了。
克拉拉哭了一整夜,眼睛都是红肿的,用嘶哑的嗓子苦笑着跟伊西丝搭话道:“待在这种地方,你怎么还能吃得下食物啊?”
伊西丝艰难咽下一口比石头还硬的面包,“不吃胃里饿得难受嘛。”
她体脂率很低,再多饿一会儿就要低血糖了。
克拉拉不置可否地苦笑了下,走到门边拿自己那份食物。
“你犯了什么错啊?”伊西丝假装对昨天弗丽达嬷嬷和雷米副主教来访一无所知,嚼着干面包不经意地问道。
至于伊西丝自己犯了什么错,那当然是不用问的,整间神殿估计都听过她当众和弗丽达嬷嬷顶嘴的“光辉事迹”了。
处在暗无天日的禁闭室里,身心都备受煎熬,好不容易有一个人可以说话,克拉拉的戒备心放下了很多,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撕扯着面包,说:“昨天我从拜廊回来,见天色已经很晚了,担心回壁室太晚而被弗丽达嬷嬷责骂,就想抄一段近路,你知道厨房后面的那条小路吗?”
伊西丝无意中听说过,一条号称“霉运小巷”的小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流传说只要经过那里的人都会倒霉一整年,从此就再也没人经过,后来再有人想走,看见杂草丛生的道路也会退缩,成了一条名副其实的荒路。
神的仆人,却也信这些。
伊西丝心里嘲讽着,嘴里只简单说听说过。
见伊西丝点了点头,克拉拉才继续说了下去:“天黑了,我有点害怕,走着走着忽然听到一些声响,我还以为是猫,一转头,就看见……我看见……”
克拉拉表情复杂,像是抗拒,苦涩的眼睛满是害怕,却不经意间闪过一丝微妙的撞破八卦的兴奋。
半天没有听到下文,伊西丝没忍住追问道:“看见?”
克拉拉被这一声催促拉回神,慌忙低下头,摇了几次头,说“没什么。”
伊西丝知道即使再接着逼问也问不出什么结果,便作罢了。
不管怎么样,肯定与弗丽达嬷嬷和雷米副主教有关就是了。
两个人各想各的,不约而同沉默下来,各自在阴影里面嚼了一会儿干面包。
“伊西丝姐妹。”
克拉拉突然叫她。
伊西丝擡起头,隔着狭窄的小气窗,看见了一张诚恳的脸。
“我听说你反抗弗丽达嬷嬷的事迹了,伊西丝姐妹,你很勇敢,做了我们大家都不敢做的事情。”
虽然没有告诉伊西丝那天她到底看到了什么,但从禁闭室出来之后,克拉拉就对伊西丝说:“伊西丝姐妹,对神明起誓,我已经从心底里把你看作是朋友了,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其实伊西丝心里是感觉克拉拉的信任似乎有点过快了吧。经验告诉伊西丝,面对来自同事的主动示好时,一定要时时刻刻心存警惕。
表面上,伊西丝还是大大咧咧地拍着胸脯笑道:“那当然,我们是一起关过禁闭室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