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开门◎

门里,克拉拉又哀哀怨怨地开口了：“您哄我的时候话是这么说，我也绝对相信您的能力。可是如果有神女欺负我，您又怎样帮我出头呢？”

“你是说弗丽达？”雷米副主教敷衍地哄了几句,“那个奸诈的老女巫……别担心,只要有我在,你一定能当上下一任主管嬷嬷。”

“不是弗丽达姐妹,而是……而是……”克拉拉又哭了起来。

雷米副主教问欺负她的人到底是谁，克拉拉言辞闪烁支支吾吾就是半天不说，问了两次后雷米副主教好像有点不耐烦了,克拉拉才委屈地吐露了名字：“威胁我的人就是新来的神女，伊西丝，您还记得她吗？”

雷米副主教到底还记不记得有伊西丝这一号人物,伊西丝不太确定。

反正，伊西丝肯定是记得的——

不仅记得,还大为震撼。

这个克拉拉的副业是演员吗？没有十年舞台剧经验都演不来这么烧脑的剧情吧！

克拉拉还在里面继续胡说八道：“我没有撒谎,您要相信我，对了！丽萨！还有丽萨姐妹,安琪姐妹,都可以为我作证。您知道伊西丝有多么过分吗？前段时间轮到我在圣坛执行夜巡工作,伊西丝说她想进圣坛看一看,就强迫我带她一起进去，否则就要打我。我有什么办法,她是那样的粗鲁,我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只能苦苦哀求弗丽达嬷嬷。弗丽达嬷嬷不同意,伊西丝甚至逼我在弗丽达嬷嬷的房间门口跪下……”

伊西丝听得那叫一个生气啊,气得火冒三丈,气得原地升天，气得都快要听笑出声来。

“简直是土匪！恶霸！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雷米副主教也不知道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你放心，我绝不允许这样恶劣的行为在圣洁的神殿中发生，我一定会禀报主教大人，狠狠地惩罚她。”

“您会怎么惩罚她呢？”克拉拉不死心地追问道。

“唔，怎么惩罚嘛……”雷米副主教非常不喜欢被人逼问的感觉，态度明显由坚定变得推脱起来，“我想她不能受到公开审判，那样做会使整间神殿蒙羞，我想你能明白的。嗯……事情有点难办，你让我思考一下……”

克拉拉察觉到雷米副主教对咄咄逼人方式的反感，迅速调整回温柔模式，“我曾经说过，要向主教大人揭穿她，我是知道的，她心里一直记恨着我，我很担心，等您审判她的时候，她会胡言乱语污蔑我……”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相信！”雷米副主教一口应下。

“太好了！您真好！”克拉拉的声音听起来已经感动得哭了，“切记，伊西丝是一个满口谎言的人，无论她说什么，您都一定不要相信。”

伊西丝人都快要气没了，头都快要气飞了。

浑身都血液霎时间冲向头顶，伊西丝大步上前，大力拍门，放开洪亮的嗓音喊道：“雷米副主教！你在里面吗？我是来送货物的！你怎么不开门啊？我听到女人说话的声音，是你吗雷米副主教？”

寂静的夜幕之下，伊西丝“嗷”的一嗓子突然炸响，一扇门之后发出“咚”的一声巨大撞击声，一阵倒吸气的粗重喘|气声，然后动静骤然停止。

是撞到什么东西了？是不是痿了？还是断求了？

活该！真吓死他们才好呢。

反正只要里面不开门，伊西丝就一直在外面拍门，一直喊一直喊，还喊得自带节奏，颇有一种“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的执着架势。

其实伊西丝也没想好非要让他们开门的目的是什么，她就是气坏了，想吓这两个龟儿子一跳！

仔细想一想，其实是有点幼稚的行为，不过管他呢！她一向都是这么冲动不计后果的人。

随着伊西丝的叫喊声越来越大，也许是怕叫声引来更多的人，雷米副主教不得不隔着门发出应付的回应：“好的，我听到了，你把东西放在门口，快点离开吧。”

伊西丝大声说不行，“我这个人比较较真，一定把货物要亲手交到你手里，我心里才能踏实。”

雷米副主教敷衍地说不太方便，“太晚了，我已经睡下了。”

伊西丝此刻执着得可怕，“很快的，我只要亲眼看着你签收就好，就一眼。”

雷米副主教不答应，伊西丝又在外面放声高喊起来：“那我就在外面等着，等到你明天起床……哎呀，副主教大人，我怎么又听到有女人在说话的声音了？你说睡下了是不是在欺骗我？”

背后说人坏话的时候，突然看到当事人出现在面前，是什么感觉？伊西丝就想看看这两个人尴不尴尬。

“你听错了！”雷米副主教立刻否认道。

“啊？真的吗？”伊西丝故意把音调拉得很长，“全知全能的神明大人作证，我真的听见了呀……”

片刻的安静过后，雷米副主教非常不悦的声音响起：“那你等一等。”

伊西丝终于舒坦了一些——

只有一些些，还气着呐。

一阵悉悉簇蔟的慌乱响动，终于，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匆忙披上一件外袍的雷米副主教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下水来，一上来就毫不留情地讽刺道：“天啊，神明大人可鉴，这位姐妹，也许你的母亲过去没有教导过你，强行打断别人的安眠是非常不礼貌的事情——”

高高在上的数落在他看清伊西丝身体的那一刻戛然而止，先是愕然，可是愕然中还带着掩饰不住的惊喜，“你这是什么装扮？”

伊西丝愣了一下。

什么装扮？神女统一工装呗，时尚反义词的剪裁，百年老黄土类似的配色，还能是什么装扮？

她顺着老渣男贪婪的视线低下看，瞬间了然，之间为了擡箱子爬楼梯方便，她把衣袖挽到了上臂，敲门时她正气得脑袋发晕呢，就忘了把袖子撸下来。

雷米副主教死死盯着她两截光|裸的手臂，两眼都快要射出充满侵略性的光芒。

这种凝视让伊西丝感到非常不舒服——恨不得直接一拳揍他脑门上的那种不舒服，不过她暂时不会这么冲动，如果她出手了，这里还有一个巴不得她倒霉人证呢……哎？对了，人证去哪儿了？

伊西丝一边往下捋着衣袖，一边视线也没闲着，房间里迅速环视一圈，在角落的地板上发现了匆匆披上斗篷的克拉拉。

克拉拉头发凌乱，脸上泛着一阵不太正常的潮红，眼里蓄满了泪水，就算伊西丝刚才什么也没听见，也能知道房间里发生了些什么。

伊西丝感到有些困惑，从她敲门到雷米副主教开门有好一段时间呢，克拉拉为什么没有试着遮掩遮掩呢？

克拉拉显然已经做好了被伊西丝看见的准备，在对上视线的那一刻，克拉拉立刻用无助的目光注视着伊西丝，半趴在地上，比划出无声的口型：“救我。”

嗯……很柔弱，很凄美，很惨。

那副样子实在太我见犹怜了，简直闻者落泪见者伤悲，要不是伊西丝刚才在门外亲耳听到她对雷米副主教说过些什么，肯定就要相信克拉拉是真的被强迫的了。

雷米副主教挡在伊西丝面前，一改刚才恶劣的态度，“没关系，没关系！我还没睡下，我正在……”他回头看了一眼，十分坦然地说，“克拉拉姐妹来找我商量一些事情，你知道的，小王子殿下大婚，每一件事都要必须要非常慎重。”

一个个都是实力派演员，伊西丝忍不住阴阳怪气：“不好意思，那我可真是打扰你们了。”

“我好像没见过你，你是……”雷米副主教端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忽然诧异道，“你是凭空出现在圣坛里的那个？”

能清楚感觉到雷米副主教说“凭空”时的不情愿，伊西丝早就发现了，大多数神仆都认为她是一个不知道怎么就成功混进了圣坛的小偷。

伊西丝挺胸擡头，“对，我就是圣坛里那个，伊西丝。”

说完顺便扫了克拉拉一眼。

克拉拉目光闪烁地避开了对视。

比起克拉拉，雷米副主教到底是更加见过世面的老坏蛋，除了强烈的好色在一段非常短暂的时间里掩饰不住，其他时候他都像一个无波无澜的长辈。

雷米副主教端着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用义正辞严的口吻对伊西丝说道：“总之，伊西丝姐妹，希望你明白，你今天的举动是非常不妥当的。今天时间太晚了，改天你到我这里来，没关系，既然你进入了神殿，那我就有职责以神明大人的名义代行你的父亲母亲的教育职责。”

在这一刻，伊西丝的满腔怒火突然冷静了下来。

说实话，刚才一副不死不休架势拍门的时候，伊西丝是打算冲进房间拆穿克拉拉的谎言、痛斥雷米副主教的虚伪，可是她忽然之间清醒了，这里不是她以前工作的职场，大不了离职信一扔拍拍屁|股就能潇洒走人，实在不行还有劳动者仲裁呢。

然而，这里比任何一个职场都要可怕。

伊西丝在腹中缓慢咀嚼了一遍之前和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

克拉拉为什么想除掉伊西丝呢？

伊西丝猜测，应该是因为克拉拉曾经试图让伊西丝揭发雷米副主教和弗丽达嬷嬷，而伊西丝并不像克拉拉想象得那么愚蠢，一个知道自己真面目的人在身边有点危险，但是根据观察，伊西丝似乎根本没有告密的打算，所以又没有危险到要立刻马上动手的程度，所以一向喜欢借刀杀人的克拉拉打算找人除掉伊西丝这个随时可能引爆的定时炸弹。

那克拉拉为什么又要来求雷米副主教呢？那多半是她知道，在逃不出的高墙之内，掌握权力的人可以随时结束其他人的性命。

好烦啊，好想回到有警察叔叔的法治社会。

认清了自己的处境，在没有完全的底气之前，伊西丝彻底放弃了在副主教房间撒泼发泄的打算。

送完箱子，走出塔楼深呼吸的伊西丝听见了身后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几乎像冤魂索命的呼喊声——

“伊西丝姐妹！伊西丝！”

是克拉拉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