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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2/2)

“我父皇是如何被奸臣架空皇权的,庄氏一门又是如何欺辱皇姐的,母后忘了吗?”霍止舟态度坚决:“盛国不强,朕一日不纳妃,还请母后勿再提及此事。”

霍止舟自然不会说他不纳妃是因为他只想今生唯娶温夏一人。

他不要她背负一切责任,便也只能以国事为由。

郑太后又是痛惜又是动容,流下眼泪来:“你怪哀家?”

“儿子没有。”霍止舟上前搀扶郑太后:“如今儿子只有您,只希望母后保重身体,儿子送您回宫吧。”

“可以将郑彬羽放出来了吧,你已经关了他三年了。”

“做错事的人,就得罚。”霍止舟一身帝王威慑,面色漠然。

郑太后叹了口气,未让他相送,离开了炳坤殿。

霍止舟冷睨擎丘。

擎丘惴惴地垂下头,只一个眼神便知霍止舟这帝怒为何,躬身退出大殿:“奴才这就去查。”

一个时辰后,他带来一名御前宫女,屏退了殿中众人。

擎丘说查到此人时,她正从太后宫殿出来。

郑太后能知道昨夜御前的事,只有他身边人泄露的可能。

霍止舟将温夏保护得很好,所有宫人都不知道她名字,御前的人也不会泄露关于她的半句。

如今哪怕是对他的母亲提及,他也决不允许。

宫女惴惴不安地跪在地上,如实禀报:“奴婢什么都没有多嘴,太后问什么便答什么,太后只问夏主子昨夜是如何服侍您的,又问她长什么模样,性格可好。”

“奴婢都是一五一十答着,太后发问,奴婢不敢不尊,求皇上饶命啊!”宫女已经缴了郑太后给的赏钱,不住磕头祈求饶恕。

他们这批宫人都是庄相死后,霍止舟亲自换的自己人,她不过只是对太后多说了几句,自当以为霍止舟至多就是罚俸撤职,最差也许受几下杖刑。

他不是那种滥杀奴才的暴君。

霍止舟高坐龙椅上,眸色极淡:“还说了什么?”

“奴婢没有再说过别的!求皇上饶恕!”

霍止舟收回视线,已垂眼翻看案上奏疏。

可他周身的冷戾,擎丘很明白他的意思。

御前所有宫人皆被叫到殿庭中,两名禁卫押着那宫女,擎丘厉喝:“御前当值,看到的听到的除了烂在这紫宸宫里,便只能烂在肚子里。”

那宫女连求饶都来不及发出,歪着脖子死在禁卫掌下,整座殿庭一丝血迹也无。

冰冷的风掠过巍峨宫阙,一路吹向燕国以南。

青州水乡深秋多雨。

连日的大雨浇在戚延身上,他肩披蓑衣,雨水穿透斗笠淋在他剑眉上,顺着眼睫与高挺鼻梁滚落。他健硕的身躯高坐于马背上,可望着满目乌暗翻涌的江水,心沉到谷底。

不休不止地赶路,终于来到青州。

没有好消息,冲击他的却是噩耗。

郡守常善治告诉他,皇后登上的那艘船翻了,沉入了江底。

如今渡口全是打捞沉船的士兵,可连续五日的打捞,没有尸体,只是些船骸。常善治说这几日雨水凶,又加风大,江水湍急,船上尸体极有可能冲到下游各州各郡。

而常善治说尸体二字时,戚延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即便暴戾,戚延也很少亲自动手扇人,可他听不得这两个字。

温夏不会死。

她的福气大着呢,国师说她是天生的凤命,她还要回来开开心心地做他的皇后,他不会再欺负她了。

雨水如注,渡口寒风猎猎。

连续几日不敢合眼,戚延双目布满一片猩红,水珠顺着他眼眶滚落,分不清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

陈澜淋透了一身,已觉昨夜便有些吃不消,此刻更是有些乏力头昏,劝道:“皇上,打捞还没有眉目,到底是不是皇后娘娘还说不清,皇后她吉人自有天相,咱们回行宫重新换线索去找她吧!”

紧绷薄唇,戚延不置一言,只一双深眸紧望乌黑天色与无边无际的汹涌江潮。

陈澜道:“皇上,好歹回行宫把龙体养好才有精力找皇后娘娘。”

江面驶来几艘船,是水下搜船的士兵回来向他禀报,那船是货船,又沉又大,江底太深,他们替换着潜进去,并未发现人迹。如今就只剩被锁住的几间船舱还没有探了,但水下环境很差,他们憋不了这么久的气。

戚延嗓音嘶哑:“还有几间船舱未探?”

“回皇上,约摸还有八间!”

戚延翻身下马,踏入甲板上了一艘船。

“皇上,您要做什么!”陈澜火速跟上他脚步。

戚延已沉声下令开船,脱掉蓑衣与玄色长袍,将安全绳索缠在腰间。

“皇上,不可!”陈澜大惊失色。

“皇后怕水。”嘶哑地说出此话,戚延双目已经红了,滚烫的热意涌上眼眶。

她明明那么怕水,为什么还要上船,还要走水路。

她若不想见他,他就远远地站在外边不去打扰她,再也不像从前那样强迫她,能让他远远地守着便好,只要她平安。

不顾陈澜劝阻,戚延提气纵跃入江面,身影一瞬间沉入水底。

陈澜大喝:“快下水保护皇上!在这儿出了事全青州得都陪葬!”

水底深处,冰冷江水涌入双眼,水压冲挤着眼球,戚延双目疼痛难忍,屏息着无法呼吸,胸腔窒息痛涩。

他摸索着潜入水底船舱,终于打开士兵还没有探过的一间舱门。

但脖颈上夜明珠的光芒微弱,看不清水下一切,戚延已经尽可能在水潮里睁开眼,还是只能靠摸索来感觉有没有人体。

每触碰到一件不是人形的物体,他都会万分庆幸,也万分害怕。

窒息感越来越强烈,戚延强忍着欲潜往另一间船舱,却被腰间绳索扼止。他摸索着匕首欲割断绳索,整个身体却在一瞬间不受控地往后退却,重力从绳索上传来,拉着他涌上水面。左右也游来人,一左一右握住他手臂,将他托出水中。

入眼浑浑噩噩的一片漆黑,戚延只依稀眺望到一袭月白蝶纹裙摆。

少女回过身,腕间一抹翠绿灵动,玉石与金链发出清脆悦耳的碰撞声,她绽起红唇,酒窝娇媚动人。

甲板上,戚延阖上眼,眼角沁出一点血迹,因为水压的关系,鼻腔也涌出血来。

陈澜大喝快些靠岸,急声命令岸上常善治传太医。

……

戚延再次醒来已经是在青州行宫里,他曾住过的拙政园。

他睁开眼,满室一片漆黑,习武之人敏锐的听觉明明告诉他满殿有好几个人。

戚延沉声不悦:“掌灯。”他嗓音比白日里更加嘶哑了:“沉船打捞如何了?”

陈澜发了高烧已经晕过去,殿中守着的是禁卫副统领蒙叶。

蒙叶道:“沉船处由常大人带兵打捞,一直未停过。皇上请保重龙体,好些养好眼睛,您……”

行宫太医在旁解释,因为水压的关系,他伤了眼,暂时会有一段时日看不清。

戚延愕然怔住。

太医忙道:“皇上无需担心,这失明是暂时的!待眼部伤口好转您就能恢复视力了,臣等一定竭心为您医治!”

戚延张了张唇,只嘶哑地发出一声“朕”。

他紧握袖中手掌,不是想发怒也不是在担心眼疾,他只是望着这满目的黑暗想起了温夏。

她从前也是这样看不见了,她会害怕吗?

蒙叶说殿中点了灯,亮如明昼。

可他一丝光线也瞧不见,入眼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整个人都像被黑夜吞噬。

他尚且有一身武力,有明锐的听觉,还身居高位,会有无数人的侍奉,也能凭耳力辨认出些方向。

而温夏呢。

她看不见时,有没有被绊过脚,有没有流过眼泪,会不会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害怕?

那个时候,她的双眼是不是也像他此刻这般灼痛难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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