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管家笑道:“此子肖您。”
这话他爱听,又说:“况且陆氏经商,早些年间为朝廷捐过百两黄金,用以赈灾治水,还被今上赐予义商之匾。现在陆福满不正在为今上打通北地商路,今上已经有意赐陆氏皇商荣誉。”
这样一来,也不算配不上。
至于抛头露面这个说法,现在的霖朝没有女子不可抛头露面的规矩,就连盛国公夫人当年就是将军之女,因为上过战场,立过战功,被传成了母夜叉。
直到她随父入建安城述职才牵上的姻缘线,两人就是秀才遇上兵,打出来的姻缘。
回去之后,云姜也没怎么出门,在府上待了几天,受邀出席由京中才子举办的文会。
不出意外地拿了比试的魁首,坐稳了解元之名,众人交口称赞,将她的文章来回传送诵读。
当时陆沅正在楼上往下看,。
很巧,这一座茶楼也是陆家开的,少东家来巡视自家产业,一点毛病都没有。
兴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怎么看都怎么觉得她鹤立鸡群,脸上跟着露出笑意来,对了好几天账目的脸都容光焕发了。
李环心中啧啧:这什么爱情的力量,比仙丹还好使。
人多口杂,两人并没有直接会面,云姜只是似有所觉地往某个方向望去,没见着人。
垂眸思忖一会,她广袖一挥,提笔往墙面上挥斥方遒。
留下几行字,与端正秀致的馆阁体不同,所用字体飘逸潇洒,一眼望去就能感受到落笔者的豪情壮志。
又获得鼓掌称赞,云姜利落放下笔,往楼上又看了一眼,含着笑意的目光穿透凭栏,跟陆沅的双眼对视上。
还不等陆沅反应过来,她就带着几个小粉丝潇洒离去。
陆沅:“......”
她莫名觉得,云姜就是看见了自己。
垂落的手揪紧了腰上挂着的深青锦囊,这是前几天她说一定会再来拿的,她就随身带着,等着物归原主。
陆沅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往身旁人问道:“她刚刚是不是在看我?”
李环看着陆沅脸上抑制不住的笑意,心情微妙一瞬,还是诚实回答:“他是看见你了。”
果然,她看见陆沅笑得更加开心了。
待人差不多散完了,陆沅才带着人下楼,往这专门立给人题字的墙前走。
眼前一亮,字当然是好字。
陆沅手指向云姜留下的一行字,转头吩咐道:“找人括印下来,做成牌匾。等云家大少高中状元的时候,就挂在堂中供人鉴赏,要先说明了一定是千金不换。”
环视周围,陆沅一摸下巴,就下决定:“这茶楼就更名为凌云楼吧。”
对上身旁李环的视线,里面夹着显而易见的揶揄。
陆沅脸上微热,欲盖弥彰道:“若是状元亲笔留书,保管今后客似云来。”
李环没说话,倒是隔壁的掌柜的说话了:“要是不冲状元这个名头呢?”
陆沅笑容微敛,不太高兴地看了他一眼:“文人墨客爱鉴赏书法,光是一幅字都价值千金,有她的笔迹挂在堂中,何愁客人?这种话以后不准在我面前说,也不准在私底下说。”
掌柜的没想到少东家会生气,有些不解又有些语塞。
“只是一幅字而已......”
倒是李环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心说:好的不说,诅咒自个少东家的暗恋对象中不了状元,还质疑少东家的决定,这员工就是当到头了。
别的不提,陆沅的经商天赋真是很多人都比不上的,目光精准审时度势,处理手段老辣如商场上的老油条。
看着就是年纪小小,娇俏漂亮的小女儿,谁都不能在她面前占半分便宜,不然陆福满也不会放心大胆地将权柄交给陆沅,自己就出门去了,那陆夫人根本不通商道,吟诗作对她就会,帮不上任何忙。
想到陆福满远行北地,山高水远的,还是那穷恶极的地方,山匪和蛮族横行,听陆沅说过烧杀抢掠也是常有的事情。
要是知道自己会穿,她一定会把内容背得滚瓜烂熟,就不用在这里仅仅靠个模糊的印象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李环看的是烂尾小说,有时候还因为过于酸掉牙的文笔屡屡跳章看,只知道陆福满是被山匪劫道杀害的,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意外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出意外的。
而且以她身份,哪能去劝东家不要去北地经商,况且这条商道的背后是皇帝啊。
又看着陆沅每天挺高兴的样子,她也不忍心去做那盆浇火的冷水。
法律都讲究疑罪从无,总不能因为还没发生的事情而给正常得不能在正常,堪比梦中情人模板的云姜治死罪吧?
她身在其中,总不能靠着书里发生的事情去看待这个世界。
好比书中写陆福满与夫人恩爱两不疑,结果她看见的就是美妾挤满后院,也好比书中写云姜是PUA大师,还让家丁假扮劫匪来一场英雄救美的把戏,结果就是真的劫道杀人,差点双双殒命。
看他平时说话品行也不像是有害人的苗头,到现在她都没想明白书中的云姜为啥非要害死陆沅。
或许自己穿的是平行世界?而不是照本宣科的书中世界?
李环本就不怎么聪明的脑子差点想到冒烟,以前打零工时间多过读书,成绩根本不怎么样。
算了,还是见步走步吧。
又是一日沐休,云姜送盛国公上马车,去侯府找老友下棋去了。
临走前他给了云姜一天假,还意有所指道:“府中不缺银两,你可别在外边连吃带拿,分毫不出啊。”
堂堂国公府大少爷去见思慕的姑娘都是两袖空空的,那太丢人了。
云姜顺坡下驴:“祖父的意思是缺钱了跟您拿是吧?”
盛国公朝她一挥袖子,赶苍蝇似的说:“去!”
于是云姜就去找大管家拿了钱,长辈给的恋爱经费,不拿白不拿。
还没翻身自己当家,多少钱都不嫌弃多。
光自己出门可没什么理由单独跟陆沅待一块,好像名不正言不顺似的,这时候她又想到了恋爱工具人。
“巧巧,最近天气不错,要不要跟大哥一块出门放风筝去?”
含笑的声音响在院内,花架下的云亦巧顿时扔了手上的针线,眼睛发亮道:“真的吗!我要放我新得的那只蝴蝶风筝!”
孙如若笑着看云亦巧起身进屋,说要换新做的裙子再出门,快乐地像只蝴蝶。
“大少爷最近笑模样多了好多,是好事将近了吗?”孙如若知道云姜的真实身份,也知道计划的目的。
云姜说:“她愿意就是好事将近,她不愿意就是好事慢点再近。”
孙如若觉得这说法有点意思,笑道:“大少爷亲自出手,还有不愿意的事?”
云姜说:“她知道我是什么人。”
孙如若没反应过来:“什么?”
云姜拍拍胸口,什么都没说,却把孙如若吓得差点站起来。
出门的时候,跟亲爹相遇,到底也是经历过情爱的人,哪能不知道云姜现在出门的目的是什么。
更何况在宝黛楼门前以帕传情的事情已经被不少人知道,同僚们都在明里暗里恭喜他,说他府中即将有好事临门,过不了多久就能抱上孙子当祖父了。
可是......云长光是能让他抱上孙子,可云姜不能啊。
云爹:“你要出门?”
云姜点头,就听云爹又问:“近日京中传言,可是那些人在捕风捉影?”
“事实上确实是孩儿思慕陆姑娘。”云姜打算把这个观念传遍整个国公府。
云爹神情微妙:“你也能...你要娶她?”
总觉得云爹想问的是你也能娶她。
云姜还是点头,态度坚定道:“是。”
“你也是...你怎么能...算了。”
云爹纠结地看了她半天,最后长叹一口气,摆烂道:“就这样吧!”
“父亲慢走。”云姜不明所以看着他,总觉得他有好多话想说。
云爹仿佛乌云笼罩的背影擡起手挥了挥袖子,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只想回房继续自闭。
对孩子要求很高的家长往往能教育出与家长最初想法相违背的孩子,很不巧,盛国公的两个儿子都是这样。
长子天资一般,盛国公天生神童,不明白相同年纪里的儿子怎么会怎么讲都教不会,就跟云爹不明白他爹怎么能十五岁中举一样迷惑。
在父亲光辉的照耀下,云爹久而久之变得自闭,像咸鱼一样摆烂,偶尔啪嗒翻身,对盛国公表示他正在努力。
尤其是云姜的小叔,附加了天生乐观,心比天大的属性,于是他将这种属性遗传给下边的云旭。
关于持续性乐观,间歇性摆烂,永久性努力这一点,从小被激娃到大的云旭很有发言权。
不过这些都不关云姜的事,只打算带着云亦巧和一众仆从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