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朝总是枯乏无味的,一般只有一两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商讨,剩下的都是再说一些蒜皮小事。
好比今日,说起清明时节将近,命礼部拟定祭祖事宜后,便没什么大事可商讨。
就算有,说完之后还是得各个大臣下朝后递折子进英政殿待理,除非是十万火急的突发事件,一般不会当朝做出决定。
朝臣们为了表示他们真的有在干活,没有尸位素餐,竟说到了后宫上。
说三年孝期已过,中宫仍未有孕,便谏言希望重启选秀,选些女子充盈后宫。
云姜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绝了,言说现在景朝百废待兴,国库尚未丰饶,无心铺张浪费。
至于选秀,以后还是能免则免,实在大动干戈。
云姜并没有斩钉截铁拒绝这种事情,都是圆滑的狐貍们,老狐貍大狐貍小狐貍,互相留一线,懂的都懂。
不能显得太忌惮陆家,也不能表现得太亲近陆家。
陆家上下是忠心耿耿,但也仅代表陆帅父子几人。
陆氏全族上下便有几百人,若是有人借着皇亲国戚的身份耍威风,也是陆帅和云姜都不愿意看见的事情。
于是大臣们都懂了,反正今年内都不打算提起这件事情。
其实他们也只是隐约听说帝后疑似感情不和,就想问一句。
毕竟皇后是陆帅之女,若是感情不和,刻意疏远,那是不是就意味着陛下想要收回西境兵权了?
现在看来,好像还没有这种意思。
不过没钱是真没钱,云姜现在就是表面光鲜,手上银钱不多。
哪个皇帝没有属于自己的内库,攒点零钱什么的?
偏偏云姜没有,先帝自己也是过得紧巴巴的,生前还被云姜逼着翻案,他很生气就全部带进帝陵里了。
一个子都没给留下。
群臣纷纷张嘴夸赞,托陛下英明治理,现在已经是河清海晏,太平盛世。
云姜也不能自满自得,还得谦虚一波,说自己还需努力,效仿先祖,继续延绵景朝国祚。
最后就互相夸留名青史,共创富饶盛世,说到嘴巴干的时候才停止这种无意义的互捧。
中场休息一会,云姜便盯上了全程沉默不语的瑾王。
他一向很热衷于参与这种事情,今天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瑾王。”云姜出声点名。
垂着眼的瑾王回神,出列道:“臣在。”
云姜唇角微翘,她对着瑾王总是温和的,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只是这种温和此刻让瑾王不寒而栗:“前些日子有意图祸乱民间的小人肆意散播谣言,堇弟又自告奋勇,说要为朕找出传唱歌谣的凶手。”
云姜目光落在瑾王神情微变的脸上。
“你总是能为朕带来好结果,这次结果如何?”
群臣微微骚动,他们已经刻意不去提这件事,生怕触怒女帝。
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在城里因为找凶手闹得沸沸扬扬的人不是女帝的人,竟然是瑾王的人?
想不到瑾王看着温善,办案手段还挺...狠辣的。
被各种目光包围的瑾王脊背微僵,他没想到云姜会当众询问这种事情。
给瑾王扣回属于他的帽子后,云姜便退朝。
云姜身在宫中,又是天下之主,怎么可能将目光只囿于宫廷之中,而不在意人间。
以前瑾王借着给云姜办案的幌子给她抹黑了不知道多少层,收拢多少人心,摆足了只是为陛下办事的清白无辜脸面。
他也是好本事,连仇视当今女帝的三王余孽都能收归麾下。
不过想也知道他对那些人允诺了什么,左不过是让女帝不得好死,最终也算是做到了。
本来他还打算召集翰林院编修们再次修史,亲自给女帝写传,加大抹黑力度,让她万年遗臭。
但因为乌蛮国人提前攻破国度,末帝臣哪敢惶出逃,乌蛮国人焚毁整座皇宫,烧光了那些刻意构陷的纸张才没有成功。
瑾王吃了个哑巴亏,满嘴苦涩地往外走去。
那往日与瑾王有几句聊的朝臣们都不约而同绕着他走,毕竟这位是真的能对妇孺用刑狠心人。
既然陛下不知情,那不就意味着以往的事情也是由瑾王全权处理?
这样表里不一的人,总会叫人提起几分警惕与怪异的情绪。
反正不是什么实权王爷,也不用太敬着捧着。
以往被瑾王借着女帝的幌子侵犯利益的人可不少,倒是显得一向热闹的瑾王身边冷冷清清。
迎着越发明烈的日光,行到无人之处的瑾王黑下脸来,匆匆登车回府。
“王爷。”
“先回府,不去大理寺。”瑾王说道。
女帝究竟是不小心的,还是开始怀疑他的疑问在脑中盘桓不去,但这一次他倾向于女帝是开始怀疑他了。
路过热闹的集市,一阵阵喧闹嘈杂之声灌进耳里,哭声与尖叫声齐飞。
这也就罢,人群还把路堵得走不通,瑾王不耐其烦。
出声询问道:“前面究竟何事喧哗?”
家仆连忙去探查,快跑回来:“回王爷,前面有个老疯子拿柴刀砍人,现在已经被京兆尹府衙役压走。”
瑾王心中烦躁更甚,命令道:“绕路。”
“是,王爷。”
车夫听令绕路,也不知道今天是不是瑾王实在运道不行,还有一架马车马匹被挣脱的老疯子惊到。
大马长嘶一声,横冲直撞往外冲去,直直撞上瑾王的车厢。
“砰——!!!”
“啊啊啊啊!”
大街上响起沉闷巨响,伴随着尾调高飞的尖叫声,马车马匹与人撞成一锅乱粥。
压制不住老疯子的衙役们为了维护治安,只好抽刀,不等他们动手,那砍伤数人的老疯子就先被巡逻的京都守卫一刀劈死,将尸体拖下去了事。
事情发生得太快,猝不及防之下,瑾王的头撞上了车壁,昏了过去。
紫檀木小桌与价值千金的茶杯撒了一身,稀里哗啦,叮铃哐啷的,御赐的茶汤泼了一膝盖。
幸好车内壁铺着丝绸与软垫,并未给瑾王撞出外伤,只是额角微红。
家仆大惊失色扑进车厢里,连连唤道:“王爷?王爷?!大夫,快叫大夫过来。”
“竟然撞到的是王爷?”
“瑾王爷一向质朴,没想到出行也坐这种朴素的马车,希望王爷安然无恙。”
家仆见瑾王睫毛微颤,再次大声呼喊道:“王爷您没事吧?”
瑾王还晕头转向着,耳边正嗡嗡着,眼前一片模糊。
他的耳边似乎还残存着乌蛮铁蹄的沉沉追逐声,脖子上划过浓重叫人作呕的金戈铁腥气,被挑飞了头颅。
像一场难以苏醒的经年噩梦一样,将沉睡者惊醒。
“别杀我——”
家仆不明所以:“王爷?”
惊魂未定的瑾王粗喘着,忽然听见身旁人对他的称呼,猛地瞪大双眼。
王爷?
他大力掐着家仆的胳膊,温润的双目布满红血丝,他问:“你唤朕...什么?”
家仆也给瑾王的自称吓得浑身冷汗,忙说:“王爷,这可不兴说啊!”
与此同时,一封密函呈现在云姜桌案上。
这是关于陆五小姐身世的调查结果,从真正的陆五小姐与假小姐相邻而居,共同长大。
后来有人自称是远方表哥登门接触假小姐,之后假小姐对表哥暗生情愫,决定为表哥做成大事。
决定偷梁换柱,由假小姐站在人前,经过瑾王的手送入宫中。
飞鹰卫做事一向严谨,不出几日就将所有事情调查清楚,附上认证物证。
事无巨细,一一在列。
云姜读完,收拢好密函,嗤道:“还关在宫里的那个果然是假货。”
今天没有小剧场,但我在作话开了一个猫咖,可自行选择猫猫陪你一起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