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也顾不得许多,一开始只拉着沈墨拼命道歉,说对不起都是他们的错。
沈墨咬着牙,目露凶光,表情阴狠——原本就不是他的错,因为眼睛看不到就要被人这样辱骂?
沈墨很愤怒,他在那一瞬间,甚至很有些看不起安心,因为她竟然这样怯懦。
他本能地想要甩开不停道歉的安心的手,可她握得极紧,然后下一秒,他分明感到从安心手上传来的冰冷和颤抖。那是一种恐惧,不是胆小怯懦,是面对那个口下无德、没理也不饶人的女人的恐惧。
他皱着眉,却在下一瞬间反握住她的手,摸索着将自己的手指自她指缝中穿插进去,十指紧扣成坚定的姿势。
但那个女人还在嚣张地辱骂:“你个死丫头,既然敢带个盲人来购物,就该看紧了别让他乱跑。”
安心的手心愈发冰冷了,然而却停止了卑躬屈膝的道歉。她缓缓站直了身体,秀气的眉毛慢慢皱了起来。她原本长着一张讨喜的娃娃脸,眼睛弯弯的很是爱笑,然而一沉眉一肃目,清亮的眼神亦犹如暗夜闪电,令人触目惊心:“你再说一遍!”
那骂得越来越尖刻的女人似噎了下,随即不屑地拿眼角扫她单薄的小身板一眼,又将自己铁塔似的肥硕身体挺了挺。
安心定定地看着她,语气平缓,不复方才的慌张怯懦:“他不是真正的盲人,他只是暂时看不见而已,像你这么没有口德的人怎么不干脆去死了算了?”
不光看热闹的人呆了呆,便连沈墨也有些愕然的样子。这丫头……真的是方才那个口拙得只懂道歉、害怕得发抖的人?
“你说什么?你个臭丫头居然说我没口德?”那妇人双眼一翻,又凶又恶。
“你不但没口德,还没公德呢。我要是你,早死了一万次了。”安心呛回去,拉着沈墨转身就走,“沈墨,我们不要跟这么没口德没公德的人说话,否则我们也会变成没有口德跟公德的人。这种人啊,真是社会的渣子,人民的公敌,活着也是给咱们国家增加负担……”
她故意说得很大声,气得那妇人直跳脚:“死丫头,你给我回来,你有本事不要走……”
安心却拉着沈墨一阵疾走:“去,她叫我不要走我就不走啊!”
沈墨却一直抿着嘴没有说话。
直到出了商场,安心回头没见那妇人追上来才彻底地松了口气,扶着发软的腿根儿。她自己都没料到,自己居然真的敢顶回去。她的胆子确实不大,尤其害怕身材壮硕毒嘴毒舌的女人,因为在她的幼年生活里,也曾遭遇过那样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是妈妈单位的同事。那天妈妈去幼儿园接她回家,那女人便堵在她们回家的路上,指着妈妈一直骂一直骂。她那会儿小,已经记不清那女人到底骂了些什么了,但是妈妈一直哭。后来,那女人更是上前对妈妈动起手来,妈妈躲开了,她却没躲开,那女人一掌将她掀翻在地,她的头砸在路上的碎玻璃上,流了很多血。
那个女人,很长一段时间是安心的梦魇。
于是多年后面对同样“极品”的女人,安心的头第一时间便痛了起来。她原没想过要反击,她也的确是有些怯懦的人。
她甚至忍气吞声将过错全部承担了下来。可是她没料到,那个女人竟然会那么阴损地骂沈墨,说他怎么不死了算了。她在那一瞬间,觉得愤怒无比。
像是要捍卫什么一样,她终于不再一味地隐忍退让。她还击,居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难,她甚至没有再发抖,口齿流利,思维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