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牵手,是锁脉。剑修的誓约,气相连,心共振,一人死,另一人必知。最老的剑盟,一旦结了,终生不破。哪怕魂散,残念也会在对方识海留印。
李沧澜没挣,也没看她,继续走。
一步,两步,三步。
影子被夕阳拉长,像两柄出鞘的刀,插进大地。
快入云海时,他忽然停步。
眉心一烫。
混沌灵窍深处,那块被囚的黑麒麟意识碎片,动了。不是挣扎,不是吼,而是……投影。
九层阶梯,通天而上,每阶染血。黑曜石砌的,表面浮暗红纹,像凝固的血河。第一阶,一具尸体,穿青冥宗外门服,胸口插断剑——当年追杀他的执法堂执事。第二阶,女尸,脸模糊,腰间挂铜铃。
叶清歌的铃。
第三阶,是他自己。跪地,双手穿锁链,头低,背后站黑影,手探进他胸腔。
第四阶……第五阶……每一阶都是一段记忆,一段未来,一段被改的现实。
阶尽头,巨门悬空,门上刻两字,像指甲抠出来的——
归来。
紧接着,低语响起,不在耳里,在骨髓炸开:
“你终于醒了,小崽子。”
李沧澜瞳孔一缩,噬灵眼开,金光扫灵窍,死死锁住那碎片。金光如链,层层缠,把黑影钉死。可那影还在笑,嘴咧到耳根,露白牙。
“你不是残念。”他咬牙,声从缝里挤,“你是……守门人?”
那声没答,只留最后一句:
“第九层,缺一把钥匙——你猜,是你,还是她?”
话落,碎片灭,像从没存在。
李沧澜站着,手指猛攥,掌心渗血。他没回头。
他知道叶清歌察觉了。她手劲紧了,剑气在脉里快三成。可他不能说。那不是警告,是陷阱。他一动摇,那东西就会顺着情绪爬出来,咬她剑意,吞他们信任。
更可怕的是——它提了“第九层”。
天梯九重,传说只有始祖登顶。可典籍都记“八重天门”,第九层,从没提过。天机阁古卷里,只一句模糊批注:“九非数,乃变。”
现在,门出来了。
它在等钥匙。
“走。”他哑着嗓子,“别停。”
叶清歌看他一眼,没问,只握紧剑。
两人踏入云海,身影渐淡。
风卷残云,断崖上“止步”碑彻底塌了,碎成粉。
而李沧澜怀里的铜铃,忽然轻轻晃了一下。
铃舌撞铜壁,一声极轻的——
叮。
那声短,像露珠落地。可就在响的瞬间,云海深处,一道黑影缓缓睁眼。
一只巨竖瞳,藏在云后,瞳孔中央,浮出李沧澜的脸。
一模一样。
连左眉那道旧疤都分毫不差。
可那双眼里,没光,没情绪,只有一种冰冷的、等着的耐心。
它在等。
等他彻底学会“李沧澜”这个角色。
等他学会笑,学会痛,学会爱一个人。
然后,它就能完美地取代他。
成为那个站在天梯尽头,宣告“归来”的人。
云翻涌,夕阳沉入山后。
天地昏暗。
而在某处无人知的深渊底,一座石台缓缓升起,台上放着一枚蛋。
蛋壳漆黑,布满裂纹,可裂深处,透出金光。
像有什么,正在里面醒。
又像,有什么,终于等到了它的宿主。